周太後猛地站起來,一把將茶盞拂到地上:“薑川!你說什麽?”


    她讓他高抬貴手,他卻說替天行道為民除害???


    薑川仍舊氣定神閑道:“微臣說,微臣不覺得薑潯行事有何不妥。”


    “你——你簡直大逆不道!”


    周太後氣得渾身發抖:


    “哀家還以為這幾十年你長進了,怎麽還像當年那個毛頭小子一樣意氣用事?


    當年魏嵐本是要陪著榮安一同去羌越和親的,你卻非要娶她,為此鬧出多少風波?你忘了?!


    你當時若是乖乖聽話,娶了哀家的表妹,哪會有後來那些事!”


    “太後!”


    薑川隨之也站起身子,眸光冰冷:“和親本就是大雍之恥,微臣隻恨當年勢單力薄,不然定要將榮安***一並帶迴。”


    薑川雖然是個文官,但是一向冷傲不苟言笑,這會兒黑著臉極其嚇人,竟讓周太後也怵了一瞬。


    但她還是強撐著,和薑川談判:


    “魏嵐死了這麽多年,薑大人莫不是以為沒人記得她了?當年的事,哀家還清楚得很呢!你若是不想讓她死了還被人戳脊梁骨,就看薑尚書你如何做了。”


    “太後娘娘是在威脅我?”


    薑川挑了挑眉,倒是笑了:


    “我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坐了幾十年,威脅過我的人不計其數。


    太後娘娘知道他們的下場嗎?


    如果太後娘娘非要不聽勸說,非要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我不介意告訴您——我會親自把您釘進棺材裏,保證您再也不會胡說八道。”


    他的耐心用盡,也不再口稱微臣。


    周太後氣得渾身發抖,她指著薑川,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你......”


    這是個偏執的瘋子,她幾十年前就知道的。


    他一個小小尚書,敢犯上不敬地對一國太後說出這樣放肆的話,偏偏她還隻能受著。


    不,那不是放狠話,他真能做得出來。


    薑川難得神色帶笑:“太後娘娘想要試試嗎?正好,皇陵上個月才批了修繕的銀子。”


    “瘋子!你真是個瘋子!”周太後心裏瘮得慌,強撐著罵道:“你這個髒心爛肺的東西,你等著吧,薑川,你遲早落個和魏嵐一樣的下場!”


    說完,她就鐵青著一張臉拂袖而去,顯然是氣的不輕。


    花廳門口是正趕過來的薑潯。


    他一臉呆滯的看著周太後離開的背影,良久,才迴過頭來,看著薑尚書問道:


    “爹,太後說的,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和阿娘一個下場?


    阿娘不是生阿芷的時候難產血崩去世的嗎?


    大哥說他是親眼看到的呀!”


    薑川站在陰影處,看著門外烈陽照著樹葉,光影斑駁,仿佛一張天羅地網。


    “不過是些氣急敗壞詛咒的話,”薑川艱難地扯了扯嘴角,不屑道,“連這都聽不出來?”


    “......哦。”


    薑潯聳了聳肩,被糊弄過去了。


    “既要去敲登聞鼓,就趁早些,遲則生變。”薑川聲音淡淡:“你們還在磨蹭什麽?”


    薑潯打了個哆嗦:“是,是,本就打算明日早朝時去!”


    薑川閉了閉眼睛,重又坐迴圈椅中,衝著薑潯擺擺手:“出去吧。”


    “哦。”


    ......


    周太後在薑尚書那談判失敗。


    她坐在迴宮的馬車上,還在不停地咒罵著薑川。


    好不容易罵夠了冷靜下來,又趕緊叫心腹嬤嬤去知會瑞王一聲,蕩兒是保不住了。


    瑞王自然是懂的。


    他隻是沒想到,居然連太後都無法說動薑尚書。


    罷了,既然已經無力改變現實,那就盡快將自己切割出來。


    唉。


    這件事從爆出來到現在不到兩日的時間,實在是叫人猝不及防。


    他想拿銀子收買那些當事人,可薑氏和薑潯這對兄妹已經把整個上京的陣亡將士家屬都搜羅了起來。


    他想弄死薑氏,辦法都想好了,可前頭有個薑潯……甚至還有薑尚書頂著,他根本找不著機會。


    瑞王實在是上火。


    薑氏這個賤婦,簡直就和毒蠍子一樣,突然就蹦出來蜇人一口!


    如今既然沒了遮掩的機會,便也隻好棄軍保帥。


    他和瑞王妃膝下隻有一女二子,長女靈舒,兩個兒子李坦和李蕩是雙生子。


    靈舒早就廢了。


    如今李坦被他派去朔州。


    至於李蕩......


    瑞王閉了閉眼,說到底也隻怪他自己行事不幹淨。


    為何還要給那些刁民留一百兩?


    怎麽就不能都殺了?!


    這些隱患分明是他自己個留下的!


    罷了,不就是個兒子......


    他也不缺兒子,那個最有前程的兒子,就在宮裏養著呢。


    他總得先保全自己。


    瑞王閉了閉眼:“叫蕩兒過來。”


    “是。”


    ......


    薑令芷沐浴完,正在閉目沉思。


    腦子裏不停預演著敲完登聞鼓後會發生的事。


    明日早朝時,她們定要一舉告倒李蕩,若能扳倒瑞王最好,就算不能,也要讓他重重受挫。


    雪鶯捧出個盤子進來:“夫人,將軍特意叫人給您送了荔枝迴來!”


    薑令芷睜眼一看,盤子裏轉著幾顆圓滾滾水靈靈的荔枝,瞧著十分新鮮。


    竟然還是增城的掛綠荔枝。


    掛綠荔枝十分貴重,本就稀少,再加上味道好吃,便有了“一顆掛綠一寸金”的說法。


    薑令芷十分意外,蕭景弋他人在朔州辦事,怎麽還能記掛著增城的荔枝啊!


    她剝開荔枝,裏麵的果肉晶瑩剔透,輕咬一口,味道的確是甜蜜。


    但更甜蜜的,是他的心意。


    她好奇道:“怎麽送迴來的?”


    雪鶯神秘兮兮道:“夫人出去瞧瞧?”


    薑令芷跟著雪鶯往外走,就見院裏一個包裹著厚實棉被的木桶,周圍都浸著冰。


    怪不得那麽新鮮。


    “各院可都有?”


    雪鶯忙道:“夫人放心,已經送過了,將軍送迴來兩筐,其中一筐已經交給管家去分了。”


    “嗯,你們也都嚐嚐。”她唇角的笑意壓不住:“不過別多吃,太晚了,吃多了甜食容易睡不好。”


    “多謝夫人。”


    她迴到屋裏,吃著他送的荔枝,就很難不想他。


    妝台前,他送的兩隻木雕鴛鴦還在擠擠挨挨地靠在一起。


    薑令芷把手中的兩顆荔枝放在它們跟前:“你們也吃。”


    也不知道蕭景弋在幹什麽呢?


    有沒有荔枝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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