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令芷看見來人,差點把魂都嚇飛出去。


    薑潯停下撥弄算盤珠子的手,臉色十分難看地看著薑澤:“大哥,你怎麽來了?”


    薑澤皺了皺眉:“我為什麽不能來?”


    薑潯偏頭看了眼幾乎呆住的薑令芷,和麵色不善的大哥,他艱難地咽了口口水,不動聲色地起身,把薑令芷擋在自己身後,伸手示意她快走。


    薑令芷反應過來,立刻就要溜走。


    薑澤徑直越過薑潯,一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人扯迴來:“我讓你走了?”


    薑令芷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她一邊飛快地在心裏盤算,若是薑澤就想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殺了自己,孟白能在他手下過幾招。


    一邊又小心翼翼地開口道:“薑大公子,你有什麽事嗎?”


    薑澤沉著臉,覺著直接跟她提蕭景弋所托於他的事,會有點向她示好的意思。


    於是他換了個官方的說辭:“我在查一個案子,跟國公府的賬冊有關,正好有些話要問你。”


    薑令芷簡直要絕望了。


    縱然她平時膽大蠻橫,但在絕對的力量麵前,她哪有反抗的餘地?


    她生無可戀地點了點頭,隨即薑澤竟然真的鬆開了她。


    薑令芷戰戰兢兢地挨著薑潯坐下。


    薑澤麵無表情地看著薑潯:“我讓你停下了?繼續說,方才查到哪有問題?”


    薑潯也被嚇得哆哆嗦嗦的。


    他這個大哥就是這樣,脾氣臭得要命,一個心情不好,連路邊的狗都要被他踹兩腳。


    遂趕緊說道:“是.....是,是有幾家胭脂水粉布匹首飾的鋪子,鋪子裏八成的東西都賣給了雲香樓,但是,一年隻收十兩銀子。”


    薑澤嗯了一聲,站起身來指著薑令芷:“你隨我去一趟雲香樓。”


    薑潯一聽這話,立刻就炸毛了:“大哥,那是青樓!你帶她去做什麽?”


    “你倒是知道得清楚。”薑澤冷斥了一聲。


    他一向公私分明,應了蕭景弋的托付,便不會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對薑令芷再有什麽動作。


    而既然那處雲香樓有問題,他帶著她去了,她便能將親眼看到的情形,迴去一五一十地告知蕭景弋。


    如此,也省了他再進出國公府,引起不必要的警覺。


    薑潯頗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但還是堅定地擋在薑令芷前頭。


    她一個女子怎麽能去青樓那種地方呢?若是傳出去了,她還怎麽在國公府做人啊?


    薑令芷原先是縮在一旁當鵪鶉的。


    聽見薑澤要帶她去青樓,也實在是沒法當沒聽見了,她滿臉憤怒。


    這薑澤怎麽心狠啊,將她扔下懸崖還不夠,還想將她賣進青樓?


    薑澤看著她滿眼警惕的眼神,實在沒什麽耐心,他抬手指著薑潯:“你一起去。”


    薑潯:“???”


    薑令芷靜默了一瞬,忽然反應過來。


    薑澤進來時,沒有對自己喊打喊殺,他直言自己在查案,而且他是問過薑潯後,才臨時決定去雲香樓的,不會是有意要針對自己。


    甚至於他怕自己抗拒,還要喊上薑潯一起。


    ......莫不是,他在查的案子,就是蕭景弋想查的?


    薑令芷心念電轉間想明白,她笑了起來:“我跟你去。”


    薑潯急得蹦了起來,死死地攥住她的胳膊:“姑娘家家的去什麽去!”


    但他到底拗不過薑澤,被拎著衣領子扔上了馬車。


    薑潯還是黑著一張臉:“大哥,那雲香樓不是什麽好地方!”


    他考過進士時,被同窗慫恿著去過一次,當時瞧見裏頭那些不把女子當人的情形,立刻就慘白著一張臉出來了。


    他一點也不希望薑令芷見到那些。


    薑令芷反倒是要安慰他了:“別擔心,有薑大公子在呢。”


    薑潯氣不打一處來,壓低了聲音:“你倒是還敢信任他?忘了他當時把你扔下懸崖了?”


    薑令芷十分無奈:“那這會兒咱們說了也不算啊。”


    薑潯:“......”


    薑潯總算是認清了現實,不情願也沒法子了。


    雲香樓在城東一處偏僻的園子裏,占地頗大。


    此刻華燈初上,越發襯得雲香樓裝潢華麗,甚至比之繁樓,都不相上下,宛如仙境一般。


    薑澤隨之勒令薑潯出來趕車,自己則坐進馬車裏,指揮著將馬車駛入院裏。


    薑潯敢怒不敢言:“......”


    薑令芷緊緊貼在馬車壁上,努力縮小著自己的存在感,隻覺得跟薑澤待在一起,她簡直都要無法唿吸了。


    雲香樓到底是個富貴場所,此刻又正是開門迎客的時候。


    客人絡繹不絕,薑潯趕著馬車混在其中,也並不顯眼。


    他直截了當地管老鴇要了一間雅間,隨後把薑令芷蒙著腦袋一並帶了進去。


    薑澤皺著眉頭,頗有些不適應地用手扇了扇屋裏過於濃厚的香味,起身看向薑潯:“你二人在這待著,我去四處瞧瞧。”


    薑潯點頭如搗蒜:“大哥放心。”


    薑澤出門後,薑令芷也覺得鬆了口氣。


    天呢,實在是太嚇人了。


    這麽嚇人的人,偏偏她還見過兩個,一個是她躺在床上的夫君,一個是她並不想有交集的大哥。


    屋裏,薑潯跟薑令芷幹坐著等。


    外頭,薑澤已經將雲香樓的布局摸了個清楚。


    他眯著眼,瞧著有幾張熟悉的麵孔,輕車熟路地往後院走的時候,隨即跟了上去。


    他借著夜色躍上樹杈,居高臨下清晰地看到.


    後院的院子裏擺著一張巨大的玉床,上頭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脫光了衣裳少男少女。


    白花花又稚嫩的身體,就好似一隻隻待宰的羔羊一般。


    燈火下,薑澤清晰地看到幾張熟悉的麵孔。


    他們正向挑選貨物一樣,圍著那幾個少男少女打量著。


    其中一位麵帶嫌棄道:“這批貨可實在是不怎麽樣。”


    旁邊搖著扇子的好似是老鴇:“唉喲,沈大人,您最是要求高了,又要長得好的,又要沒長毛的男孩子,就這可實在是不好找啊。”


    沈大人嘖了一聲:“雲香姑娘說這話可就沒趣了,不好玩的,爺們來這圖什麽?”


    雲香又說了好一番好話,那位沈大人才勉強消了氣,隨手挑了一個:“也就這個倒還細皮嫩肉些,帶下去洗幹淨些。”


    被挑中的那個小男孩瞧著不過十來歲的樣子,他瑟瑟發抖地哭喊著:“求你們放過我吧,我是被拐來的,我家裏有銀子,你們要多少銀子,我家都能給......”


    沈大人卻是越發來了興致:“喔,富貴人家的小子?身嬌肉嫩的又叫得這麽歡,爺最喜歡了!”


    小男孩最終還是被捂著嘴帶下去了。


    薑澤麵色陰沉。


    到這會兒,他總算是明白過來,為什麽薑潯要阻止他帶薑令芷來這種地方。


    ......別說一個姑娘家見不得這種髒東西,他一個征戰沙場的將軍,都覺得心驚膽寒。


    照大雍律,青樓賣身一向講究個自願。


    而今,這等罪孽深重的行徑,就如此堂而皇之地在天子腳下發生,竟還有朝廷命官知法犯法,成了常客。


    嗬。


    國公府的銀子,供出這樣一個罪惡滔天的青樓,可真是叫人開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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