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一手棋開始以前,你就應該明白,你現在手裏的棋子是什麽。」他伸手敲了敲矮幾,「出去露個臉。」


    拉赫裏斯沒動,過了會兒,他偏頭對馬車角落的隨侍說:「過來伺候我更衣。」


    隨侍說了聲是,連忙從箱子裏取出法老的正裝和飾品。


    伯伊也不走,這馬車可比他自己的好坐多了。


    拉赫裏斯在隨侍的幫助下脫掉上衣,不經意間偏頭,發現伯伊正看著自己。


    若是換做其他人,拉赫裏斯是沒什麽感覺的,都是男人,看一眼怎麽了,但這個該死的奴隸有不良前科,直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你在看什麽?」拉赫裏斯蹙起眉。


    伯伊看著他,沉吟了下才說:「陛下倒是比之前看著稍微健壯了些。」


    稍頓,他又說:「上次看到陛下,陛下瘦得像是剛從荒漠裏逃出來的。」


    倒不是多麽健壯,但少年如今也勉強稱得上是肌肉勻稱,依舊纖細但卻不單薄了。


    拉赫裏斯耳朵一紅,氣惱地用衣服擋住自己的上半身:「你好大的膽子。」


    竟然敢說堂堂法老像難民,果然,這個奴隸嘴裏就沒個好聽的話。


    自從聽了阿伊的長高理論,他如今每天都在鍛鍊,吃那些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套理論真的有用,竟然還真讓他感覺到了些許不一樣。


    伯伊瞥了眼他的手,露出個笑容說:「陛下不用遮掩,臣下隻是評估,確實沒什麽看頭,看你不如看我自己。」


    拉赫裏斯一愣,反應過來立刻惱上加惱:「你給我出去。」


    伯伊輕笑,姿態隨意地站起身,撫平衣服的褶皺:「那我就走了,陛下若是想要效果好一些,不妨把臉和唇色抹得白一些。」


    拉赫裏斯恨恨地看著他出去,心想,他才不會聽從這奴隸的意見。


    騎兵還候在馬車外,伯伊沒說什麽時候走,他也沒敢離開,見伯伊出來便出聲問道:「阿伊大人,我們現在迴去嗎?」


    「嗯。」伯伊頷首。


    如同來時那般,兩個人又驅馬返迴。


    等伯伊上了自己的馬車,就聽到前麵傳來一陣喧譁聲,道路兩側的平民突然激動起來,拉長了脖子,手舞足蹈地大叫:「陛下,是陛下。」


    「法老,法老!」


    伯伊迴來的路上,引得不少平民關注,現下這些人也都把目光放到了前麵的法老車駕,看不到的人就使勁兒擠旁邊的人。


    有人被撞疼了,有人被踩了腳,一時之間,尖叫和哎喲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法老的臉色好蒼白,這是傷還沒痊癒嗎?」


    「這才幾天怎麽可能好,陛下是為了不耽誤祈福才出行的吧。」


    「嗚嗚嗚,我偉大的法老,雖然他還這般年輕,但他永遠是我的神明。」


    「陛下的氣色好差,嘴唇怎麽白成那樣,該死,宮裏的祭司不給他調養身體的嗎!!」


    伯伊就站在馬車的轅位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萬千平民因為法老的出現而狂歡,尖叫,還有人在抹眼淚,抱頭痛哭。


    他迴頭去看王宮的方向,現下離王宮還不算太遠,隱約能看到有人站在太陽神殿的階梯上,遠遠看著這邊。


    一隻黑貓蹲坐在她的身邊,尾巴愜意地來迴擺動。


    在她的身邊還站著另一個短髮的女人,正是伊西祭司。


    梅麗特這些天身體不太舒服,伊西承諾會再照看她一段時間,再行出發前往亞歷山大。


    當然這一段時間也不會太長,等到巡遊的後勤部隊出發,也就是她離開底比斯的時間。


    另一邊,王宮的塔樓上,伯伊還看到了大祭司諾菲斯,身邊跟著神殿的幾位大祭司,清晨的風吹過,將老人的祭司袍吹得衣袖翻飛。


    某個瞬間,伯伊感覺到對方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目光,手裏的權杖轉了半圈。


    兩隊人馬各自占據一個方位,遙遙相對,就像是進入戰局的兩個執棋手。


    在法老遇刺的事情後,找不出真兇的王後在民間的聲望暴跌,自此,王後和神殿之間再無緩衝帶。


    伯伊遠眺,半晌收迴視線,挑唇地笑了下。


    這個時候離開漩渦中心雖然打亂了他的計劃,但不失為一種急流勇退,明哲保身的方法。


    如今這局麵,倒也不枉他一番心思。


    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如今的埃及尚且有許多操作空間,大有可為。


    等到五年後,再迴到這裏,這棋局也大抵是到了轉戰局換人的時候了。


    隨著車隊出城,平民被阻攔在城內,車隊越走越遠,馬車外的喧囂吵鬧也逐漸安靜下來。


    晚上,車隊抵達岩石群,決定在這裏休息。


    沙漠夜裏風沙大,溫差也大,岩石區是安營紮寨最為合適的區域,天然屏障能夠將大量的風沙阻攔在外。


    伯伊簡單地吃過晚飯後就迴了營帳。


    古埃及的美食實在是不怎麽樣,對於被養刁了的華夏人來說過於寡淡無味。


    趕了一天的路,哪怕是坐在馬車上也叫人吃不消。


    眾人即便沒說,臉上也難掩睏倦。


    夜裏無事,除了值夜巡邏的護衛,所有人都早早就歇下了。


    伯伊也很累,但卻睡不著,他很清楚自己認床的毛病在接下來的行程中將會是一場漫長的折磨。


    夜裏營帳外風聲唿嘯,尖銳如哨響,刺得人耳膜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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