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樓主今日過來找我,是因為有人闖進了你的寢殿。可看你的意思,好像早就知道是誰。」


    聞厭渾身氣血都在翻湧,可偏偏對方就是不遂他的意,還要令人厭惡地在耳邊不徐不疾道:「既然如此,聞樓主不如把這人告訴我,我也可以幫忙尋找,總比你執意要把我認作他人來得有用,對不對?」


    ……聞厭覺得自己從未像現在這般狼狽過。


    他說不出口。


    那人的名字隻適合寂靜無人時被他翻來覆去地咬碎在唇齒間,一旦訴之於口,聞厭就覺得自己輸得徹底。


    他不敢承認自己對那人有一點點眷戀,哪怕隻是一點點,不然這十年間的怨恨與迷茫好像都成了他咎由自取。


    可聞厭其實清晰無比地知道自己已經輸了。那人的占有欲強得可怕,他清楚,接受,默許,所以他見到自己滿身痕跡的瞬間就知道了是何人所為,再無第二個懷疑對象。


    這份扭曲的默契橫亙了多年的時光也仍無改變。


    他分明以為自己是不願意這樣的。


    這一瞬間,聞厭感覺無力極了。


    他看著眼前人,直覺這人或多或少有些問題,但他卻找不到任何切實的證據來印證自己的猜想,也說不出口再直白一些的質問。


    一敗塗地。


    聞厭壓下心中的失望,起身準備離開。


    賀峋卻突然把人拉住,問道:「很冷嗎?」


    聞厭這才驚覺兩人的距離有些過近了。


    滿身不能現於人前的痕跡就隔著身上的一件大氅,對方看起來有些不解:「你熱得臉都紅了,為什麽還穿著?」


    聞厭就見人要順手幫自己解開厚實的冬裝,連忙一把攔住:「你管我!」


    賀峋能明顯感受到對方渾身一僵,盯著自己的眼神高度緊張,臉上閃過幾分羞惱,隨後終於反應過來,猛地甩袖離開。


    隻要再逼近一步,聞厭或許就能找到他此行的答案。但他還是走了。


    走得頭也不迴,像是落荒而逃。


    欺負人的機會千載難逢,可賀峋看到了那人臨走前通紅的眼尾,讓他破天荒地起了一點點惻隱之心。


    賀峋低聲笑道:「罷了,反正也沒多久了。」


    ……


    聞厭今天一整日都把時間花在了排查這件事情上。


    要周則找來的人都一一盤問過了,仍舊一無所獲。


    轉眼又是日暮,周則勸說聞厭要不先在其他地方另闢一個臨時的寢宮,等查清楚後再搬迴來。


    聞厭卻不信邪,偏要繼續留在自己的寢殿中。


    他待在窗邊小榻上,沒打算睡,專門留意晚間有何異常動靜,還拿著卷書冊,歪在榻上翻看著,用以打發時間。


    看著看著,腦子卻不聽使喚地有些遲鈍,殿中燈火偶爾的跳動都像帶著催眠效果,最終頭一歪,睡倒在榻上。


    角落裏的香爐兀自散發著淺淡幽香,讓榻上的身影可以沉浸在黑甜睡夢中,一如每一個尋常的夜晚。


    再次醒來時,聞厭看著明媚的天光愣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


    不詳的預感瞬間湧上心頭,他顧不上睡得亂糟糟的衣衫,第一時間就撲到銅鏡前。


    看清鏡子中自己的剎那,聞厭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滿身的吻痕指印不增反減,以極其強烈的方式彰顯著存在感。


    然而最明顯的還是脖子上那圈青紫掐痕。


    淤青印在白皙細膩的皮膚上,透出驚心動魄的猙獰。


    隻差一點,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第19章


    聞厭已經把自己關在寢殿足足有四五日了。


    他就像與暗處那個若隱若現的身影較上了勁,每晚用盡各種辦法讓自己保持清醒。


    最後卻無一例外地沉沉睡去。


    再一次從榻上醒來,聞厭已經不像前幾日那樣反應劇烈地第一時間往鏡子那撲,直接把手舉到眼前,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腕間那一圈鮮紅的印子。


    聞厭閉了閉眼,手重重地垂到塌邊,藕白的小臂從單衣中露出來,從細瘦的腕骨到骨肉勻亭的手臂,吻痕深的疊著淺的,新的疊著舊的,宛如這具身體被宣誓的所有權。


    榻上的人突然爬起來,跌跌撞撞地來到冰棺前,然後被寒氣冷得打了個激靈。


    他已經很久沒覺得寢殿裏冷過了。


    冰棺中,那道就這麽陪伴了他數十年的身影兀自安睡著,似乎也會一直平和地在這裏沉睡下去。


    一開始,聞厭根本就沒想過給人收屍。


    本來就是他讓對方身死道消,假惺惺地做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賀峋死的那日,聞厭迴去後,獨自睡在兩人的寢殿中。


    第一晚,輾轉反側,睜眼到天明。


    第二晚,點上了所有的安神香,沉睡時噩夢纏身。


    第三晚,聞厭終於受不了了,夜半從床上爬起來,紅著眼就往崖底去了。


    他給人下了葬,立了碑,收拾完了樓中所有想趁亂分一杯羹的人,以為一切便這樣就此結束。


    然而夜晚等到他獨自一人,再次躺在曾和人無數次抵死纏綿過的床榻上時,聞厭才發現,從今往後,隻屬於他一人的長夜仍舊冷得可怕。


    無關是非對錯,真情假意,他已經可悲地習慣了對方的擁抱和撫摸。


    聞厭一翻身,跨坐在人身上。


    四下無人,聞厭懶得去理自己睡得有些淩亂的衣衫,任憑滿身的曖昧痕跡暴露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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