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韌、唐青盈、韋金珊扶著西品到了漢陽昭忠祠司令部的時候,黃興正在屋裏焦急地踱著步子,等待著各路敗軍前來匯報消息。黃興見到公韌4個人疲憊不堪衣容不整的樣子,急忙驚喜地拉住公韌的胳膊說:“你們退下來就好,廣東敢死隊還有多少人?”


    公韌‘欲’哭無淚,低著頭,哽咽著說:“還剩下不到百人,三百多個弟兄啊,全完了。”


    黃興聽到了這個消息時,就像遭到了雷擊一樣,頹然地坐到了椅子上,拍著自己的頭,痛苦地說:“全怨我,全怨我,用兵不慎,指揮不當,反攻漢口一戰,犧牲了八百多個弟兄,光廣東敢死隊就犧牲了三百。我還有什麽麵目再見武漢三鎮的民眾,我還有什麽麵目再見孫中山先生。我呀我……”他使勁地拍著自己的頭。


    幾個人不由自主地透過窗口看著‘門’外的敗兵,真是慘不忍睹,不少的傷兵這兒躺著一個,那兒趴著一個,沒有負傷的也‘精’神委頓,唉聲歎氣。民軍有的是父子當兵,兄弟執槍,這會兒父親哭兒子,弟弟哭哥哥,哭泣聲,‘抽’咽聲,悲聲一片……


    唐青盈憤憤地嘟囔著:“這仗是怎麽指揮的!怎麽打成了這樣!為什麽拆了浮橋?為什麽給養供應不上?為什麽後續部隊老上不去?”


    黃興麵對著這幅淒慘的景象,聽到了唐青盈的牢‘騷’話再也忍不住了,從腰裏拔出了手槍,對準了自己的腦袋,就要開槍。


    公韌一把奪過了黃興的手槍說:“司令啊,你可不能犯糊塗啊!”黃興一邊從公韌手裏奪槍,一邊悔恨地自責道:“我是民軍總司令,要不是我下令反攻漢口,要不是我下令拆掉浮橋,哪能敗得這麽慘。我不去死,誰去死!”


    公韌大聲地唿喊道:“總司令,你死了,你利索了,可是我們2萬民軍,我們的漢陽、武昌還能指望誰呀?”


    吳兆麟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了司令部,他在黃興身後連諷帶刺:“我說固守,你偏反攻,既不知已,又不知彼,此戰之敗,早在我預料之中。”


    黃興聽了渾身一顫,無力地低下了頭。


    公韌早就煩透了這個號稱小諸葛的舊軍人吳兆麟,對他憤憤地吼道:“你住口,失敗之責,能光怨總司令一人麽?如果進攻的民軍不在進攻中打著火把,暴‘露’了我軍的目標;如果進攻的民軍再神速點,不在民房中烤火;如果第四、六兩協渡過了漢水;漢口反攻能失敗麽?”


    唐青盈也對吳兆麟瞪起了眼睛,憤憤地說:“黃總司令能勇於承擔失敗的責任,黃總司令能冒著槍林彈雨指揮殺敵,比你強多了。你算什麽人?投靠黎元洪和立憲黨人,和他們穿一條‘褲’子,說風涼話,製造革命軍內部矛盾,還不都是你辦的好事!”


    吳兆麟從心裏害怕唐青盈這個能征慣戰,英勇過人的‘女’中豪傑,急忙對她擺著手說:“我不和你說這些,我不和你說這些,好男不和‘女’鬥。”


    唐青盈聽到這些話更火了,‘逼’上前去,瞪著一雙快要冒火的眼睛,就要上去抓吳兆麟。吳兆麟早就聽說了唐青盈的武功絕技,深怕叫她抓了一下,傷了自己,急忙後退著擺著手:“我不惹你,我不惹你……”趕緊溜出了司令部。


    公韌提醒黃興說:“我軍新敗,清軍必然大舉進攻,漢陽保衛戰必然是一場惡戰。司令可要早早做好準備啊?”


    黃興開始振作‘精’神,努力摒棄失敗的情緒,梳理著眼前‘混’‘亂’的局麵,他在思考著怎樣才能防守好漢陽,怎樣才能抵擋住清軍豺狼般的進攻。公韌又說:“我軍士氣低落,人數、武器又不如清軍,是絕對的劣勢。要想扭轉戰局,非出奇兵不可!”


    黃興‘精’神一振,看著公韌的眼睛,說:“你說的奇兵指的是什麽?”


    公韌說:“漢陽民軍應取守勢,武昌民軍應該和反正的海軍一道,對漢口的敵人取攻勢。漢口的敵人要是不動,我們就打爛它的壇壇罐罐,要是漢口敵人抵擋不住的話,必然從漢陽前線調兵增援,這樣正好可以解了漢陽之圍。那樣的話,我們就主動了。”隨即又說了一套具體的計劃。


    黃興聽了公韌的話,大‘腿’一拍,說:“好,這個方略很好!”黃興想了想,又說:“隻是從武昌調兵進攻漢口,得和黎都督商議。這樣吧,我和黎都督先打個招唿,具體從武昌進攻漢口的計劃,由你監督執行,你看怎麽樣?”


    公韌急忙推辭說:“我一個小小的敢死隊長,怎麽能承擔起如此的重任?不行!不行!”黃興拍了拍公韌的膀子說:“我看你行,公韌兄弟,現在大敵當前,還沒有像你這樣的人才,你就辛苦一趟吧!”公韌想了想說:“你既然這樣說,我也就勉為其難了。不過我可醜話說在前頭,謀事在人,成不成就看天意了。”


    黃興連說:“好!好!好!我相信你。”


    公韌的敢死隊馬上渡過了長江,來到了武昌城內休整。因西品有傷,公韌安排好西品在一家醫院內養傷,讓韋金珊好好照顧她,也好借著短暫的戰鬥空隙,培養一下兩人的感情,然後和唐青盈一塊兒來找黎元洪。


    黎元洪和公韌、唐青盈是老相識了,今天的黎元洪已不能和昔日的黎元洪相比。


    昔日的黎元洪不過是革命黨軟禁起來的一個俘虜,願意怎樣敲打就怎樣敲打,可今日的黎元洪已在軍政fu內紮實了根基,大權在握。


    唐青盈對公韌說:“我見了黎元洪就想殺了他,怎麽看他怎麽讓人討厭。”公韌就勸唐青盈說:“可別‘亂’來,可別‘亂’來,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如今有重要任務,可不能為了殺一個黎元洪,而壞了我們的大事。”


    兩人到了軍政fu‘門’口,向警衛說明了情況,警衛先進去匯報,等了好一會兒,一個副官才領著公韌和唐青盈去見黎元洪。這時候的軍政fu內已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荷槍實彈,如臨大敵一般。


    兩人進了辦公室,看到黎元洪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邊的椅子上悠閑地看著文件,一副帶搭不理,飽食終日,養尊處優的樣子,倆人也就隻好恭敬地站在一邊耐心等候。


    等了好一會兒,黎元洪看完了這份文件又看那份文件,一副沒完沒了的樣子。又等了一會兒,黎元洪又是‘抽’煙,又是喝茶,還是一副有始沒終的樣子。


    唐青盈看到黎元洪這樣怠慢自己,眼睛裏不禁冒出了一股殺氣,對公韌使了個眼‘色’。公韌急忙對唐青盈用眼睛製止,意思是讓她再耐心等待。又等了一會兒,公韌實在是等不及了,隻好對黎元洪說:“黎都督,黃司令派我們來,是為了實施襲擊漢口的計劃,請都督指示?”


    好半天,黎元洪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慢吞吞地說:“哦——這個事啊,我知道了。你二位貴姓啊?什麽職務啊?”


    唐青盈終於再也忍不住了,脫口大叫:“你又不是不認識我們,裝什麽洋蒜!現在戰事緊急,一旦漢陽不保,武昌也危急,你這張椅子還能坐穩嗎?”公韌再想堵唐青盈的嘴已經來不及了,急得頭上冷汗直冒,隻得打圓場說:“她是個粗人,你可別和她一般見識。”


    唐青盈卻不理會公韌的話,繼續怒氣衝衝地吼道:“原先我們是冒犯過你,現在要槍斃要零剮,隨你的便?”


    公韌急得心裏直哎喲,嫌唐青盈的嘴上沒有把‘門’的,越說越沒了分寸,一股勁地對唐青盈使眼‘色’。


    唐青盈也不看公韌,揚著頭‘挺’著‘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三個人一時誰也不說話了,屋裏的空氣好像凝固了一樣。


    越不說話,氣氛越緊張,黎元洪的臉漲得像個豬肝一樣,一會兒紅一會兒紫,一會兒灰一會兒白,看那樣子,此時此刻他就要對公韌和唐青盈老帳新帳一塊兒算了。


    突然,黎元洪對公韌和唐青盈發出了一陣意味深長的笑聲,笑得公韌的心裏如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二十五個小老鼠百爪撓心。唐青盈則左手‘摸’槍,右手觸刀,實在不行,就要拚死一搏。


    黎元洪笑了一陣,慢慢地說:“二位勇士啊,哪裏來的這麽大的火氣啊,我沒做錯什麽事吧。襲擊漢口清軍的事,我已命令第三協成炳榮執行,就由你二位一塊兒幫著他籌劃執行吧。海軍協助的事,我也已經下了命令。二位看看,還有別的事情嗎?”


    公韌看到一場衝突似乎已經煙消雲散,也就放下心來,唐青盈也鬆了一口氣,把雙手脫離了武器。


    公韌趕緊說:“謝謝黎都督,我倆這就遵照您的命令去執行。”唐青盈則一聲不吭,扭頭就走,把公韌一個人晾在了那裏。公韌又趕緊對黎元洪說:“黎都督您保重,我們告辭了。”


    黎元洪又繼續看起了文件,頭都沒抬,略微點了點頭說:“不送。”公韌說了聲:“謝謝,”就趕緊出了‘門’。


    出了軍政fu‘門’口,公韌見唐青盈仍然是一副氣唿唿的樣子,就批評她說:“你怎麽這樣啊,辦事要講究個策略。”唐青盈攥著拳頭說:“我早晚得殺了這個‘混’蛋,他當都督,民軍哪能不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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