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韌招唿了一聲唐青盈,兩人重新勒緊了馬肚帶,跨上了戰馬,僵繩一提,兩腿一夾,鞭子一抽。而戰馬這一陣子被大雨淋得夾著尾巴,耷拉著頭,沒有一點兒精神,死活不願意挪步。


    兩個人又是幾鞭子,戰馬在原地轉了幾圈,才極不情願地向東邁開了步,小跑了幾步後然後放開四蹄,一陣狂奔。馬蹄濺起了一片泥水,和迎頭澆下的暴雨撞在了一起,激起一片水霧。


    憑著一道道閃電照亮的道路,憑著大道發出的白亮色和大道兩旁形成的對比差,兩人快馬加鞭,催促著戰馬疾速前進。騎在了馬上,臉被雨水打得生疼,眼睛幾乎睜不開,隻能努力眯縫成一條縫,操縱著韁繩,才不至於迷失前進的方向。


    大約奔馳了30多裏地,大道旁邊有一個村莊,村莊裏發出了火把的光亮。憑著豐富的作戰經驗,公韌判斷出這裏一定有一支隊伍。公韌朝唐青盈擺了擺手,喊了一聲:“停下,停下,”唐青盈勒了勒馬僵繩,馬又邁了一陣小碎步,才氣喘籲籲地停住。兩人下了馬,唐青盈手執彎刀,公韌執槍在手,悄悄地向村裏摸去。


    借著一道閃電,兩個人看到村邊一堵牆上寫著:“汀福鋪”三個大字,有兩個身穿蓑衣,戴著鬥笠的人正在村邊溜達,一人手執一杆土槍,一人手握一把大刀,分明這兩人是崗哨。


    公韌觀察了一會兒,這像是三合會的人,於是清了清嗓子,喊了一聲:“日新其德。”那兩人一陣子警覺,有一個忙著舉槍,另一個拿著大刀的就喊:“業精於勤。”公韌又喊:“萬象陰霾打不開,紅羊劫運日相催。”那邊又喊:“頂天立地男子漢,要把乾坤扭轉來。原來是自己人啊,快請——”


    公韌和唐青盈牽著馬走了過去,那兩人要把馬韁繩接過來,公韌說:“不用了,你們的龍頭在哪?”一個兵說:“就在村中間最大的房子裏避雨呢。”


    時間緊迫,兩個人顧不了許多了,又跨上戰馬,向村中疾馳,一路上幾乎每個屋裏都點著油燈,屋裏吵吵嚷嚷,像是擠滿了避雨的三合會員。


    到了村中那間最大的屋子跟前,圍上來幾個端著槍的三合會員,公韌又說了暗語,他們接過了馬韁繩,閃開了道。


    公韌推開了屋門,看到屋子裏點著幾堆大火,30多個三合會員都圍坐在火堆旁,幾乎全是生人,有的在忙著燒開水,有的在烘烤著衣服。公韌突然發現了美味張,一把抓住他說:“王龍頭在不在?”張散見了公韌,自然異常高興,拍了他一下說:“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沒休養休養嗎?王龍頭嗎,不巧,一場大病,正在浮山休養哩!”


    公韌又著急地問:“事情急迫,咱弟兄的事以後再說,目前,哪位龍頭當家。”美味張說:“王龍頭不在,黃龍頭當家。”公韌說:“麻煩你快快領我引見黃龍頭。”


    張散把公韌領到了一位麵目黧黑的中年人跟前說:“這位就是黃龍頭。”又給黃龍頭介紹說:“這位就是我們以前的白扇公韌。”黃龍頭對公韌不冷不熱地笑了笑,拱了拱手說:“久聞大名,早就聽說白扇公韌領著我們三合會打了不少的勝仗,實在是幸會!幸會!”


    公韌和他寒暄了兩句,拱了拱手說:“在下受東軍都督許雪秋的指派前來傳達命令,要貴軍火速趕到潮州東門外的湘子橋頭,許都督在那裏已經等候多時了。”


    黃龍頭笑盈盈的臉上一下子冷下去了不少,說:“經曆了這麽多挫折,剛從湖南迴來還沒來得及修整,這支隊伍集合起來已經不容易了。接到了潮州起義的命令後,這一路上又累又乏,還澆了這麽大的雨,不得已才在這裏休息一下。這不,衣服還沒烤幹哩,怎麽還能繼續往前走!難道說,明早以前非得到達湘子橋頭嗎?”


    公韌咬著牙著急地說:“就是下刀子,隊伍也得趕到湘子橋頭。現在已經是3點多鍾,30裏路,抓緊跑步興許還來得及,要不,真耽誤大事了。”黃龍頭一臉苦相:“王龍頭又不在,會員們也不聽我的,我就試一試吧。”黃龍頭對張散說:“麻煩這位兄弟,立刻傳達我的命令,讓隊伍趕快集合,兵發湘子橋頭。”


    張散馬上催促屋裏的三合會員們說:“快快起來,快快起來,黃龍頭有令,趕快集合!”有的三合會員穿上了烘得半幹半濕的衣服,到了門口,看到外麵還在下著瓢潑大雨,又趕緊退迴到屋裏。有的三合會員看到門口的退迴來,堵在了前麵,又趕緊坐了下來,耷拉著腦袋,裝著什麽也聽不到的樣子。


    張散催促了幾遍,這30多個人竟沒有一人出得了屋門。黃龍頭一臉無奈,搖了搖頭也坐了下來。


    公韌急得滿臉血紅,熱血直往頭上湧,他對唐青盈忿忿地說:“這哪是兵啊,簡直就是一群老百姓!”公韌拔出手槍,朝著房頂上“砰!”的就是一槍,唐青盈也拔出彎刀,警惕地靠在公韌的身邊。


    這一槍管了用,三合會員們紛紛摸起了自己的武器,爭先恐後地跑出了屋。屋外的雨下得仍然很緊,一會兒的功夫,臉上身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


    張散又到各個屋裏下達命令,命令到村中心集合。李斯也看到公韌來了,顧不得說客氣話,也趕緊催促著各屋的三合會員抓緊行動。


    各個屋裏的三合會員都擠在門口朝外瞧,有的出來屋淋了一身雨,又跑迴到屋裏,有的幹脆不敢出門。


    急得公韌和唐青盈騎著馬在村裏縱橫馳騁,催促著各屋裏的人迅速出來集合。到了哪裏,哪裏的人看到這兩個人嚇人的樣子,就趕緊出了門。公韌和唐青盈又縱馬往別的地方督促,看到兩人一走,這屋裏的人又趕緊躲迴到屋裏避雨。


    折騰了好一陣子,各個屋子裏沒跑出來幾個人,就連村中大屋子裏的30多個人,也隻出來十幾個。黃龍頭被雨澆得哆哆嗦嗦,再加上心裏著急,早亂了方寸。


    氣得公韌對他大喊大吼:“憑這樣的隊伍,能去打仗,做夢去吧!真是的,唐青盈,咱……”


    公韌氣火攻心,隻覺得一陣暈眩,霎時什麽也不知道了,從馬上一頭栽下來。唐青盈一聲尖叫,雙腿一用力,大白馬連叫帶竄,緊跑幾步,唐青盈小手一伸,暗暗用力,扶住了公韌,公韌這才沒有摔下馬。


    公韌晃了晃頭,清醒了一下,大罵道:“這些廢物,烏合之眾,壞了許都督的大事。”唐青盈安慰公韌說:“公韌哥,這些人成不了什麽大氣候,你根本就別指望他們。”公韌又罵道:“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看看剛才那一個個熊樣,根本就不服從命令。不服從命令,那還叫什麽兵?”唐青盈又勸道:“我看指望這些會黨,革命難以成功。”


    公韌說:“事已至此,幹脆也就別客氣了,給他來個上屋抽梯。”唐青盈問:“什麽叫上屋抽梯?”公韌說:“就是把他們的屋頂都掀了,叫他們再也沒有什麽指望。”唐青盈大叫一聲:“此計甚好,就這麽辦。”


    公韌從馬鞍子旁邊的行囊裏拿出了一根繩子,唐青盈也從她的行囊裏拿出了一根繩子,這些隨行工具都是應付不時之需用的,萬一掉下了深溝也好有個拉頭,沒想到這時候都派上用場了。


    公韌把繩子挽了一個扣套在了棗紅馬的脖子上,唐青盈也把繩子挽了一個圈套在了大白馬的脖子上,然後把繩子的另一頭挽了個結聯在了一起。


    唐青盈說:“看我的,”一個鷂子翻身就把兩根繩子的聯接處掛在了一個房脊的一頭,然後輕輕地落下來,真是升如狸貓,落如鴻雁。


    公韌對著棗紅馬說:“這下就看你的了,老夥計,你可要使勁啊!”唐青盈也對著她的大白馬說:“小兄弟呀,你可不要給我丟人啊!”兩個人各執馬鞭在手,略微往下一揮。


    馬是極有靈性的東西,早已明白了主人的用意,兩匹馬腳踏實地,屁股略微後蹲,八條腿一塊兒使勁,隻聽“嘩啦——”一聲,那房屋頂一下子就被拉了下來。


    屋裏的三合會員還在烤著火,避著雨,猛一下子房頂就沒了,有的人還被破茅草蓋在了裏麵,慌忙掙脫開茅草往外逃。沒被茅草蓋住的抬頭一看,頭上早已是傾盆大雨,也隻能慌忙跑出了屋外。


    這時候屋裏屋外其實沒有什麽區別,全都是大雨如注。


    公韌和唐青盈一下子又拉垮了十幾間屋的房頂。


    這下子,這些三合會員全都無處躲雨了,就像無頭的蒼蠅一樣,都跑出來胡亂找著避雨的地方。就是沒有被拉垮的幾間屋裏,聽到外麵人喊馬嘶,料定外麵一定出了大事,也都跑出來看動靜。看到一個個被拉垮的屋頂,個個瞠目結舌。


    黃龍頭大吼一聲:“站隊,集合!兵發湘子橋頭——”三合會員們再也沒有辦法了,隻能集合起隊伍,迅速向潮州東門外趕去。


    由於這一陣子折騰,耽誤了不少時間,等隊伍趕到了潮州城外的湘子橋頭時,東方已出現了微微的曙光。


    許雪秋搖了搖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這次行動已經失去了突然性,我們的內線早已經換了班,如果這時候再進攻潮州,成功的可能性已經很小了。事已至此,我看這次起義就取消吧?”


    他說完這句話,看了看大家,每個人都低下了頭,默默無語。不說話也就意味著讚同。


    精心準備的潮州起義,就這樣糊裏糊塗地失敗了。


    起義雖然沒有如期發動,但是這麽多人集合調動,難免能保住秘密,老百姓你傳我,我傳你,漸漸傳到了朝廷官吏的耳朵裏。


    雖然黃崗隻是一個普通城鎮,但此地商務繁忙,是廣東通往福建的交通要道,又是各路會黨的匯集之地,三合會的主要活動範圍就在浮山和黃崗一帶。潮州府總兵黃金福為了防備會黨鬧事,在各處重要地方加派了軍隊,日夜巡邏,其中蔡河中帶領巡防勇40名就駐紮在饒平縣的黃崗鎮上。


    (欲知黃崗鎮上將要發生怎樣的故事,且聽下迴分解。感謝各位朋友的大力支持,請收藏,請評論,請投花,請投凸票,請動一下金手指,點一下頂或者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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