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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認為隻要能達成目的,說什麽話都沒關係,是嗎?”紀冰之兩臂交疊在身前,眼中透出幾分寒光。


    此種震懾給了馬仁不小的壓力,他抬手揩了一把冷汗,腿肚子不自覺地開始打顫:“那個,有……我,我……我說的話可能是……我的心情,我太複雜了,我是……是有口不擇言的時候,可是我不是!”這裏,葉濟世咳了一聲,馬仁應聲轉過頭對著旁聽席道,“換了你們,被自個兒的親兒子當狗一樣地踢出門,你們也會像我這樣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的。”


    “你主張自己其實是見過我當事人的,是嗎?”紀冰之有條不紊地發問,得到了肯定的答複之後又問,“那麽,你現在能負責任地談一談,你與我當事人見麵時,究竟覺得你二人的長相像是不像呢?”


    馬仁道:“其實我們爺倆是像的,不光是我說的,我有個老鄉也參了軍,親眼見過馬守華,老鄉說我們很像的。”


    紀冰之拔高音量追問:“此人現在何處?”


    這個問題使馬仁的姿態漸漸頹唐起來,彎著腰,低聲推說:“老鄉,老鄉他……在外謀事,並不知具體住所。”


    雙方所謂的證明總是呈現難以取證的狀態,主審推事聽時不由地揉了揉眉心。


    紀冰之倒有一種意料之中的坦然,笑向馬仁再問:“請問您這身衣裳是何時置辦的,花了多少現洋?”


    “反對!”葉濟世立刻起身打斷道,“這個問題與本案無關。”


    紀冰之等的就是這句話,她一麵向書記員呈上證供,一麵昂然走到馬仁跟前,森然瞪起眼來望著道:“根據英租界巡捕房的記錄,被告馬仁多次在馬公館門前鬧事。據巡捕迴憶,被告衣著襤褸,這與兩次庭審我們所見被告之形象相去甚遠。我有足夠的理由去懷疑,被告妨害我當事人名譽係收人錢財、受人指使。”


    關於紀冰之的主張,在座的推事心裏亦是有數的,隻是不想也不敢讓庭審因牽涉出國際勢力,從而走向失控的局麵。可另一方麵,由於所涉及的證供來自英租界巡捕房,是絕對中立的第三方,似乎沒有什麽可攻擊的破綻。


    “反對無效。”這迴,主審推事的聲浪明顯有些弱了下去。


    在等待迴答的同時,紀冰之一直站在馬仁跟前,一定程度上阻礙了他與葉濟世的眼神交流。


    馬仁便暗忖,這個女人似乎是準備拿他哭窮的話來反駁,可又有誰窮了一世呢?因此便覺自己解了這道難題,抬了眼答道:“是壓箱底的衣裳,十來年了。我上告時這裏的老爺囑咐我,上庭要穿著得體,否則不許入席。”


    紀冰之眼中漸漸透出笑意來:“保存得不錯。”看似輕輕放下了破綻,轉身時眼神頓時變得嚴厲起來,快步走到原告席,高舉了一份報紙送到馬仁眼前,“看來被告與被告律師相熟已久,我手上這份是昨日出版的《庸報》。被告曾公開答諸多報社記者問,表示自己的行頭由其代理律師無償資助。”


    葉濟世自馬仁開腔便感不妙,抬手遮了眼完全不忍看,很顯出苦惱的樣子。這讓馬仁隱隱有種孤立之感。再加上旁聽席上有哄笑之聲,更是從臉到脖子根都紫漲起來。


    必須要站出來挽迴一點局麵了,譬如主張馬仁年事已高,或者以葉濟世不願張揚曾囑咐馬仁不要再提救濟一事為由,能敷衍多少算多少吧。


    可紀冰之絕不肯留下任何間隙,讓葉濟世去狡辯,她迅速轉換提問方向,加快語速高聲問道:“被告,照片上的人不是原告馬守華,對嗎?”


    她的語速和神情給了馬仁很大的壓迫,使其陣腳大亂,隨著她的節奏急迫地迴答:“不是!”


    紀冰之再次加快語速:“那麽我再問一遍,你見過馬守華本人嗎?”


    麵對她的快步上前,馬仁愣愣地不眨眼,甚至也不敢思考,忙道:“見過見過。”


    “你親眼所見的馬守華有沒有長拴馬樁?”又是一次意料中的加速,紀冰之問罷,手撐在桌沿上,以氣場震懾著馬仁。


    “有!”馬仁慌得汗透衣衫,為給自己壯膽,抬了手賭咒起來,“他若沒有,小民願以死抵罪!”


    到這裏,雖然葉濟世不滿馬仁的驚惶無措,但他的答案倒是大致符合要求的。即便有些滑稽的舉動,考慮到他是那樣一種身份,相信幾位推事也是能容忍的。


    紀冰之嘴角含笑,略點一點頭。


    多數人聽到毒誓,雖然明知是愚昧之舉,但心態上難免會有些許的動搖。


    厲鳳竹為此揪心地抬手捂了嘴,心跳聲一下一下傳入耳鼓之中。似乎整個法庭的空氣,都為紀冰之這一瞬的怯場而凝結了。


    就在馬仁眼角處,微微露出一絲得逞的獰笑時,紀冰之猛然轉身,伸了一隻手示意馬仁即刻迴答:“左耳還是右耳?”發問時,紀冰之直視著葉濟世一步步走去,冷眼看著葉濟世的臉色悄然發生著變化。


    馬仁見她不再注意自己,心中稍有片刻的鬆懈。急轉直下的氣氛徹底打亂了他的思緒,竟愚蠢地墊了腳尖,想越過中間的人影,去接收葉濟世的指示。無果後,又隻得硬著頭皮胡謅起來:“右……左耳!”


    葉濟世被紀冰之懾人的氣勢給震住了,從西裝袋裏抽了手帕在脖子上揩了兩下。旁聽席上的竊竊私語向他傳遞著壞消息,看來馬仁已經受不了逼問,頻頻露出醜態了。


    “推事……”葉濟世叫了一聲隨即起身,他並沒有萬全的準備,隻是出於本能而已。即便是很虛弱的反駁也可以,隻有打斷了紀冰之的節奏,才能爭取一線翻盤的希望,“我懇請庭長接受我當事人的主張,照程序查驗馬守華的雙耳。但同時不可忽略,栓耳樁是可以通過手術去除的,查驗過程中決不可姑息這一可能性。”


    紀冰之見葉濟世以“雙耳”取代“左耳”的說法,忙又轉身問陣腳大亂的馬仁:“被告,你親眼所見的馬守華的左耳,的確是有拴馬樁的是嗎?”


    馬仁完全失去思考能力,隻是本能告訴他,如果短時間內頻繁推翻自己的答案,這案子大約是打不成功了。因此才不得不虛弱地答複道:“是……”


    紀冰之便從善如流地接受了對方的反駁:“關於被告律師的設想,我想補充一點,由於被告十分肯定自己曾親眼見到馬守華左耳上長有拴馬樁,因此即便栓耳樁是被事後切除的,那麽傷痕也該是半年內留下的。”


    原告律師忽然支持被告律師的主張,不給被告留半分狡辯的空間。這一招以退為進,打了葉濟世一個應接不暇。


    “我暫時沒有其他問題了。”紀冰之見好就收,斂起了鋒芒。


    厲鳳竹終於鬆了一口氣,一手的冷汗把紙都浸得變了形。


    麵色蒼白的葉濟世鬆了鬆領帶,睜圓了眼直勾勾望著慌亂中記下的要點,迅速組織了新的策略:“我想請問原告代表,在不能預知庭審進程的狀況下,你是怎樣有這種準備隨身帶著馬守華的半身照?”


    看來,被告方的打法始終是圍繞“質疑一切”來展開的。


    餘荀若坦蕩地解釋道:“因為馬將軍不方便公開露麵,而我隻是代表人。紀律師告訴我在此種情況下,身份核對會成為庭審極為重要的環節。故而幾次著重提醒我,必要的材料一定要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


    葉濟世隨之轉向紀冰之道:“那麽請問原告律師,你是怎樣猜到半身照會成為此案庭審過程中重要的證物的呢?”


    這是引火燒身的打法,看來真是黔驢技窮了。厲鳳竹如是想著,眼中捕捉到了推事的臉色已然極度難看。


    紀冰之倒是樂得葉濟世有這份膽量,敢於懷疑一切人、一切事,不急不緩地替他徹底點燃這把火:“審核當事人身份是庭審中必不可少的一環,我的當事人出於安全考量不能親自到庭,為使幾位推事能夠清晰地比對原告人的檔案,我理所當然地提出證件照很有必要隨身準備。這是非常基礎且必備的職業能力,請被告律師不要從業餘角度來揣度我的專業行為。至於被告律師所持的懷疑,不妨直接當庭轉問幾位推事,關於庭審過程中會向馬仁提問其子身體特征一事,是事先設想的還是臨時提議。如果是前者,有沒有提前泄露的可能。”


    主審推事肅著臉冷聲問道:“被告律師對本庭的公正性,是否持懷疑態度?”


    葉濟世啞口無言,甕聲答:“沒有。”


    紀冰之順勢補充:“事實上,被告此前並沒有提交關於被告丟失之子有明顯身體特征的線索。那麽被告會在庭上會如何作答,完全是未知的。他所述之身體特征的部位究竟是裸露的,還是隱私的,唯一能提前預知反倒是被告代理人。”


    眼見葉濟世一頓胡亂掃射,連檢察處的公信力都成為其箭靶。主審推事為在記者麵前維護檢察處的形象,有意加問道:“被告可以再多迴憶迴憶,後背、腰部、大臂此類位置還有沒有明顯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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