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信和她聊過這些事情,可是人與人之間再親密也始終有壁,小叔隻能力所能及地為其提供幫助,芙提也隻能給予一些口頭安慰,簡直聊勝於無。


    一晃兩三年,原本以為隻是一場荒唐大夢,在這異國他鄉的街角重逢,那陣被暫時遺忘的唏噓又重新在身體裏翻湧。


    「別哭喪著臉一張臉,」周漾司覺得好笑,「我又不是生了重病或者破產了,你看,我現在也過得很好啊。」


    芙提小聲說,「這不一樣……」


    他卻急急接過話頭,「對了,在來瑞士之前,我還在美國待了一段時間。」


    「嗯?」


    「那時候不知道你已經迴國了,本來想與你聯絡。結果到了紐約才被你小叔告知。」


    「你應該先打電話給我的……」


    「芙提現在已經是大明星了,」他說,「我怕你沒有時間。」


    她一下子噎住,更想哭了。


    當初在美國找房子,周漾司還幫過她的忙。說是家裏有親戚早早移民,在她想要的位置有一套房子,能以優惠價格租出去。


    「好了好了。」周漾司拍拍她的背,「你在蘇黎世待幾天?」


    「過兩天就走……」


    「我今晚的飛機,原本還想陪你逛逛,」他看了眼把車停在對麵,一直靠在駕駛座旁邊盯著這邊的齊灝南,「但現在看來,你應該不需要吧。」


    「我……」


    「芙提,如果遇到了更好的人,你要好好把握。」


    「沒有。」


    「嗯?」


    芙提說,「我沒有遇到更好的人。他不是我男朋友。」


    周漾司頓了幾秒,啞然失笑。


    他心裏很清楚,芙提對他的解釋純粹隻是出於不想被誤解,而不是害怕自己搞錯。


    她這個人向來很好解讀,尤其是在親近的人麵前。


    他花了這麽多年的時間才成為這個小姑娘能夠信任的人之一,在被她婉拒以後的每一天,都會有那麽一個瞬間後悔自己當初的莽撞。


    他其實早就猜到了答案,根本不是有沒有人出現或介入的問題。


    那時候,周漾司就已經對自己的處境有自知之明。那場告白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試探。不在乎成敗,隻在乎給自己寫下一個不那麽遺憾的結局。


    如今重逢,他好像被大赦的信徒。


    「芙提。」周漾司忽然說,「以後遇到困難了,你還是可以打電話給我。」


    原本以為他下一句會是「像以前一樣」,可他說的卻是,「像打給你小叔一樣。」


    芙提覺得自己的瞳孔在晃,半晌才迷迷糊糊地點頭。


    「好了。」他知道她想哭,「那再見了。」


    她還沉浸在彼此身份的轉變裏無所適從。


    周漾司說,「過段時間還會再見的,你小叔的婚禮我不會缺席。到時候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什麽秘密不可以現在說呢?」


    他擦了下她的眼瞼,很是無奈。


    那個人過了這麽多年,怎麽又讓她哭成這樣。


    「因為我有私心。」


    第107章 失控


    她被擦幹了眼淚告別,齊灝南替她打開車門,本想問點什麽,聽見芙提細微的鼻音,又通通咽迴去。


    「明天想去哪裏呢?」


    「明天就要走了。」


    他一點不意外,點點頭,「我也是明天走。」隻是即便有一點點時間,也想要和她多見一麵。


    路過的花店開得燦爛,齊灝南停下車,不顧阻攔地給芙提買了一束。


    「下次見麵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了,」他說,「如果那時候我已經放下你了,起碼要讓我在意識到的情況下送你最後一次花。」


    「別說的那麽沉重。」芙提說,「到底是不是喜歡,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齊灝南笑了,「你是旁觀者?」


    芙提別過臉去,不再說話了。


    車速提升,冬風劃過側臉。他們的臉部線條都淩厲且脆弱。


    那時候救她,隻是覺得她的黑瞳很熟悉。


    倚在水泥牆上抽菸的少年,掛掉報警電話的瞬間裏,開始反思起自己這莫名其妙的善意。


    在美國流浪這麽多年,對西方文化的眷戀早已深入骨髓。就算有時候照鏡子看著自己的膚色,也很難記得自己究竟是來自哪裏。


    地下樂團往往玩的很髒,有時候齊灝南也很難獨善其身。


    比如此時此刻,他躲在小巷口,就是為了不和那些打氣吸粉的人同流合汙。


    再想起芙提幾乎是求救一樣的眼睛,他心念吸完最後一口煙她還沒出來就報警。


    但下一秒就已經開始摁號碼了。


    警車的鳴笛聲喚醒他遙遠的思緒。


    原來還有良心,也還記得自己是中國人。


    那天晚上恰好接到母親寒噓問暖的電話,隻是都還沒能感受一會兒柔情,就被那男人搶去被他破口大罵,口口聲聲都是他的夢想不值錢,混夠了就趕緊爬迴來。


    齊灝南一邊撕下房東給他貼的房租欠款,一邊開始給他在國內接受精英教育的哥哥打電話。


    兄長義正言辭地說這是最後一次向他施予援手,但其實這樣的話他自己都數不清說了幾次。


    在準備搬家的那段時間裏,警察來找過他兩次。一次是因為見義勇為需要口供,一次是他的樂隊裏不知道哪個混帳在酒吧裏吸多了失手殺了人,需要他配合調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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