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仙鎮不大不小,來往很熱鬧,多是修行尚淺的精怪,感受到大妖梨重的氣息有些害怕。因而兩人才進到洛仙鎮,鎮子上反倒沒多少身影晃悠。


    梨重一聲令下召來不少精靈。


    祁歡瞧一眾被梨重召喚過來已經瑟瑟發抖的小妖靈,有些甚至還未能化形。其中一隻長得像個大蘿卜的精靈仗著多修幾年,勉強上前與梨重迴話。


    “前輩找我們所為何事?”


    梨重朝祁歡努努嘴,祁歡挑眉直接大手一揮:“得嘞,反正沈宣隻說捉隻妖靈迴去,隨便提一隻,咱現在就可以交差!”


    一眾妖靈麵麵相覷,將要四下逃竄,迫於梨重的壓迫不敢動。


    梨重也懵,挑剔看祁歡:“什麽就可以交差了,我叫它們來是讓你詢問作惡妖靈的下落,又不是讓你拿它們去交差的。”


    “那好吧,我問你們啊!”祁歡隻好漫不經心道:“你們說說洛仙鎮有無作惡的妖靈啊?”


    “沒有沒有!”一眾妖靈腦袋晃得跟個撥浪鼓,祁歡微微一笑:


    “那還等什麽,這裏都沒有作惡的妖靈,咱們要是不在這中間挑一隻的話不好交差啊,那就——”


    他漂亮的指尖在那群小妖怪裏來迴晃悠,眾位小妖都怕祁歡指著自己,指尖指哪兒就往相反方向跑。


    就這麽來迴指了幾圈兒,有一隻頭頂罌實果的小妖靈撐不住了。


    “俺說俺說,大仙兒別指俺們去交差,俺們都循規蹈矩,是大好妖怪,在洛仙鎮從不作惡。反倒是鎮上西南角黃家坡那兒的黑狐墨鬱,俺早就聽說他效仿邪修煉魔物,他是作惡大妖,你們去找他!”


    那小妖委委屈屈,說完隻管躲在眾妖後頭。


    可他說了,其餘妖靈非但沒感激他,反而不滿看向這小妖,估摸著是覺得它們中間出了個叛徒。


    梨重昂首傲嬌詢問:“它說的可是真的?”周圍妖靈俱不答言。


    倒是祁歡彎下腰看地上的妖怪,眉眼彎著笑問:“那我剛才第一次問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


    小妖怪更委屈了,撅著個嘴道:


    “墨鬱是修了一百多年的大妖怪,洛仙鎮裏除了坐鎮的幾位,俺們都怕他。而且其餘修士也去了墨鬱那兒,那群修士特意囑咐不讓俺們告訴別人,威脅說要是告訴別人就讓俺們吃不了兜著走。”


    祁歡會意,倒也不是沒有仙門世家的人為了斬殺惡妖獨占鼇頭,而阻擋其他人的情況。


    “那我姑且信你一次!”祁歡直起身子,從隨身帶的包裏拿出幾串包好的糖葫蘆拋灑給它們:“洛仙鎮沒有這個,謝謝你們幫忙,我去會會那位墨鬱。”


    小妖靈接過糖葫蘆,還是問祁歡道:“你們是要去殺了他嗎,能不能不殺他,他也就是煉點兒魔物,聽說也沒幹別的壞事兒。”


    “這個,要見了才知道。”祁歡和善笑道。


    另一隻小妖靈搶到祁歡的糖葫蘆,善意提醒道:“我看你沒有修行,就是個普通人類,還是不要去找黑狐墨鬱了,他很可怕的。”


    “怕什麽,他是大妖怪,我也有隻大妖怪呢!”祁歡搭上梨重的肩膀,被梨重嫌棄推開:“要不是受製攝魂鈴,誰聽你瞎使喚!”


    祁歡半點兒沒生氣,隻覺得梨重真是孩子氣得緊。


    遣散眾妖靈,兩人直奔洛仙鎮西南角的黃家坡。


    那隻小妖靈半點兒沒說錯,確實有仙門世家的人圍攻一隻黑狐,但卻沒告訴祁歡和梨重,仙門世家中最尊崇的三家四門中也來了人,其中就有桓秦國的墨門。


    桓秦國以造器出名,為曆代神匠故國,多出產靈器。沈宣的十刑,祁歡的千機,柏燁的孤鴻劍都出自這個地方。


    諸子十二家中,擅長製造術的墨家更是桓秦國的國教,這個墨門又是桓秦國整個道修中最為鼎盛的存在。


    祁歡與梨重在暗中觀察那一水兒黑白相間工服的人。


    他不由心中莫名——墨門弟子的修煉重心是放在機械製造上的,修行一處反倒落下不少,一般弟子的弱冠曆練合格評定也以打造靈器是否成功為主,洛仙鎮這樣的地方是不大可能有墨門的人在,如今怎麽跑到這兒來。


    隻是他還不及多想,很快便有人給了答案,那其餘仙門世家中可不是有黎家?


    青國皇商的黎家,曆代修行資曆平平,但是富可敵國,而且祁歡記得黎家那位清貴公子不喜經商,專癡修行一事,看來是來洛仙鎮曆練修行不夠,所以求助墨門的靈器捉妖。


    果然,透過重重人群,祁歡便瞧見當初青國皇商黎家的清貴大公子——黎然。


    算來這黎然已而立之年,但麵上看去隻是莊重不少,容顏更絲毫未減,歲月再添魅力。


    祁歡看著“嘖嘖”歎聲,旁邊的大妖梨重沒注意這些,隻管在祁歡身邊嚷——


    “喂,我上去看看他們捉沒捉住,到時候——”還不等說完,便被祁歡打斷。


    “你傻子啊,不管捉沒捉住你都不能出去!”祁歡一把將梨重拉住。


    梨重純真無害的美名雖早已在外,可到底也是大妖,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要是仙門世家中的人起歹意,一定要捉梨重迴去邀功,他祁歡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那怎麽辦?”梨重就看不來祁歡畏手畏腳的樣子。


    “先把你的妖力隱去,盡量別讓他們發現。”


    等梨重完全隱藏好,祁歡這才帶著他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趕去。


    一走近,一陣血腥味兒傳入鼻腔,再近一些,瞧見有一個衣著華美的男子正背對他倆蹲地上似要弑妖。


    他兩個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那隻黑狐還真被這些人捉到了?


    “黎家在此捉妖,你等毫不相幹的人還請退下!”早有仆從將祁歡和梨重攔在外圍。


    祁歡卻放開嗓子,朝人群那頭直嚷:“黎大公子好闊氣啊,還不到冬日便要剝身狐狸皮做衣裳,可否意氣了些?”


    那蹲地上著華服的男人被打斷,一時困惑迴頭,卻見是不認識的兩人,收了匕首起身看祁歡和梨重:“二位是?”


    祁歡也正看向黎然——


    “盛京舊人,大公子不認識了?我兄長還與您做過同窗呢。”


    祁歡笑意盈盈,一旁的梨重暗自翻個白眼兒,嗬嗬,吹,接著吹,哪兒都有你認識的人,你咋不把牛皮吹上天呢!


    黎然挑眉,左瞧右瞧沒認出這是誰,隻好謹慎探道:“哦,你兄長是?”


    梨重得意一笑,要穿幫了不是?


    哪知祁歡滴水不漏繼續:“兄長小您一屆,您不認識也是應該的。”去他麽的同窗。


    眾人為他和梨重讓開一條道路,怕黎然繼續追問,祁歡微微一笑道:


    “往日同住郢都長街,隻是黎大公子身份尊貴赫然,不識我也是應當。聽說這兒有作惡的黑狐,就來瞧瞧,這狐狸怎麽個作惡法?”


    一旁人幫腔道:“小公子有所不知,這黑狐居然學邪魔外道煉屍侍,該死!”


    屍侍……


    聽這兩字,祁歡心髒倏忽被揪起來。


    他神色沉凝看向地上已經半死不活,滿口吐血的黑袍男子,這個應該就是黑狐墨鬱了。


    能在這麽多人的圍攻下還沒死,修行確實不淺,甚至能夠和大妖梨重媲美也不一定。


    “屍侍在哪兒?”


    祁歡盯著墨鬱,指甲嵌進掌心,長姐徐念成屍侍,是他此生最痛,可沒成想在這裏會碰到這種東西。


    “小公子,這個就是了!”


    那人說著就要指給祁歡看,本來奄奄一息的黑狐一時睜開淩厲的雙眼,勉強又不甘地衝著祁歡露出自己不是很尖的獠牙,似乎要強行掙紮起來阻止祁歡。


    “你滾!不準你看她,你走啊,走開啊!”他雙眼布滿血絲,身上沒一處好的,傷已嚴重到不能起身。


    聽出裏邊兒的憤怒和不甘,甚至是惶恐,祁歡想到了在不孤山時的自己,一時無奈道:“你先別鬧,我並不傷害她。”


    他沿著指的方向看去,頓時複雜的情緒占據眼底,額,你們管這叫做屍侍?


    祁歡緩步走上前去,這是一位相當妙齡的少女,姿容嬌俏,身著一身紅衣短打,呆呆立在那兒一動不動,緊閉雙目,除了沒有唿吸,鮮活如初。


    梨重跟在祁歡身後,在祁歡耳邊嘀咕:


    “這人半點兒死氣也無,倒是有幾口不屬於她身上的氣,應該是那隻黑狐渡給她的,哪兒是屍侍了?”


    這不僅不是屍侍,甚至連屍體都算不上。雖然不是活著的,可還保留了一口氣,等這口氣散盡,身體就會腐爛。隻是不知墨鬱是用什麽辦法,讓屍體在空氣中也能夠保留得這麽鮮活如初。


    梨重是大妖,鼻子相當靈敏,連他都沒有聞到一點兒死氣,也就是說屍體是完全保存的,這倒是奇了。


    “各位是不是對這隻黑狐有什麽誤會,這具屍體並不是屍侍。”祁歡轉而看向眾人。


    黎然麵上黑沉,很顯然對祁歡突然的攪局有些不滿,沉聲道:“你說不是屍侍就不是屍侍,有什麽憑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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