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一柄利劍劈在他麵門上,僅有巴掌寬的距離,祁歡就得毀容,好在這一劍被一柄烈焰長槍擋了迴去,那是柏燁。


    柏燁一個旋身將另一波攻上來的人擋下去,隨後一臉的擔憂焦急。


    “祁歡,你感覺怎麽樣?”


    “祁歡?”


    祁歡睜眼呆呆看著柏燁,接著用力從地上撐起來。


    他早忘了自己的左手掌骨盡碎,撐在地上時頓時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隻好用右手和肘拐借力,勉強從地上努力爬著。


    身上的遮天鏡跟著掉在地上,祁歡趕緊像個寶貝一樣收起來。


    對,遮天鏡,這是個寶貝。


    周周需要他,要不然就會被煉神境的強者捉走。


    直到現在,祁歡仍然以為是煉神境的強者在尋找周周,他單手拿起遮天鏡揣在自己懷中。


    這個動作又刺激到了周圍的修靈者們。


    他們當然見識過祁歡的厲害,所以趁著祁歡昏迷,趕緊來搶遮天鏡,要不是淩楚和柏燁攔著,遮天鏡早就是他們的了。


    當然,也虧得周周解決了絕大多數的強者,剩下的幾十人,不過是些和柏燁一樣大差不差的散兵遊勇。


    就算這樣,也還是夠淩楚和柏燁對付一陣兒的。


    祁歡丟了魂一樣開始胡亂跑,去找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影,可他知道,他能夠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出周周的樣子。


    “周周,你在哪兒?你出來!”


    祁歡圍在原地轉著圈,目光從每個人身上掃過。


    他體內靈力盡失,沒辦法瞬移,隻能拖著滿身的傷和疲累的身體去一個個找。


    那些修靈者們自是怕祁歡的,更怕祁歡一個不注意,手中一抹極雷將自己抹殺。


    所以祁歡一湊上前,這些人像是見了鬼一樣開始瘋跑,就怕被祁歡逮到。


    “周周,你在哪兒?”


    祁歡不斷唿喊,翻找,可他光憑兩條腿去追這些人,一個也追不上。


    “周周,你出來啊,你出來,別躲了,你在哪兒?”


    他像在靈域中那樣一遍遍找人,沒有人迴應,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不敢靠近祁歡,像盯一隻怪物一樣盯著他。


    柏燁和淩楚不敢和人戀戰,他們一前一後圍在祁歡身側,防止有人偷襲重傷祁歡。


    他現在的身體已受不住任何一擊,甚至比一個普通人還要脆弱。


    柏燁看出了祁歡的失魂落魄,他揪住祁歡,試圖讓這人站定在原地。


    “祁歡,你在找什麽?”


    祁歡兩耳不聞,他的目光仍是茫然的,一遍遍將眾人的臉從自己眼前劃過。


    這個不是,那個也不是……


    怎麽都不是啊,周周在哪兒?


    “祁歡!”


    柏燁看得心火都快上來了,他又急又憂。


    他從來沒有見過祁歡這個樣子,於是站在祁歡麵前扶住踉踉蹌蹌的人,問他:“你怎麽不說話,你到底在找什麽?”


    祁歡好像沒有聽到一般,隻看到柏燁一臉焦急,嘴巴一張一合。


    他說,“柏燁,你怎麽光張嘴不說話啊,我在找人,我在找周周,你擋我視線了,我找人。”


    柏燁被祁歡的話釘在原地,這才注意到,祁歡的一隻耳朵流著血,應該是耳膜破了。


    他忽然眼眶潮濕,什麽都說不出來。


    祁歡如果不來救自己,是不是不用經曆這些事?


    可現實的情況是,沒有如果。


    柏燁擋住了祁歡的視線,祁歡於是想要推開柏燁繼續去找人,可是他沒能推開,柏燁紋絲不動。


    於是祁歡隻好又一個跟頭栽倒在地,柏燁連忙要去扶他。


    祁歡阻止了柏燁的動作,隻是這一個跟頭他也感覺天旋地轉,但現在自己顧不得這麽多,他趕緊朝地上爬兩步,繞開柏燁,掙紮起來去查看一張張陌生的麵孔。


    這個不是,那個也不是……


    怎麽就沒有一個人長那樣呢……


    祁歡臉上露出苦惱訝異的神色。


    現在,由於祁歡的栽倒的這個跟頭,還有對柏燁說的話,那些麵露駭然的修靈者們終於若有所思起來。


    他們小聲討論著,討論永安王府的世子,這位盛京的第一天才,怎麽變成了這個模樣。


    很快有人發表了自己的高見。


    “諸位,祁歡世子瘋了,他瘋了!”


    “他現在不僅耳朵聾了,還發瘋,不認識大家了,身體也沒有靈力,咱們快上!”


    柏燁和淩楚全身緊繃,如果這些人為了遮天鏡真的不管不顧蜂擁而上,他們確實擋不住。


    “祁歡,快走!”


    柏燁說著,和淩楚一人架起祁歡的一個胳膊,想要將人拖著,繼續苦戰下去隻會對自己更加不利。


    可祁歡忽然發瘋一般,使出巨大的蠻力將兩人掙開。


    他哭紅了雙眼,眼淚還不住地流著,瘋狂朝著修靈者的人群跌跌撞撞地跑去。


    那些修靈者原本已大起膽子要殺祁歡,看祁歡這樣,又快速撤退,唯恐祁歡一個不注意便殺了自己。


    然而沒有,祁歡隻是衝到人群中,衝著這群人怒喊:“來啊,殺了我!殺了我啊!”


    “朝我攻擊,這不是你們最拿手的事嗎?殺了我,殺了我就有遮天鏡可以拿!”


    祁歡漫無目的地遊蕩、怒吼,聲嘶力竭,滿目恨意。


    看祁歡這樣,有人吞咽了口口水,無人敢上前,他們知道,這個少年天才,確實是瘋了。


    柏燁和淩楚要將祁歡扯迴來,可祁歡取下手腕上青金藤,變換成一抹鋒利的匕首,瘋狂衝著靠近的人揮舞。


    “你們讓開,讓他們上,讓他們來殺我!”


    祁歡聲音中滿是哭腔。


    他甚至跪在地上乞求這些修靈者們……


    “你們來啊……來殺了我,來殺我,他就會出現救我了。”


    他喃喃低語地哭訴,身上流露出巨大的悲傷,所有人被他這種悲傷震撼在原地,大概知道這人是失去了什麽東西。


    可這與自己何幹?


    所有人的目光都貪婪地盯著祁歡懷中的遮天鏡,終於有人動手了。


    無數的兵器和法器,無數的靈力攻擊再次朝祁歡招唿過去,淩楚和柏燁又開始抵擋,與這群人廝殺起來。


    他兩人盡可能護佑在祁歡身前,而祁歡沒有在人群中找到熟悉的麵孔,徹底絕望起來。


    他跪坐在那裏,像一尊失了神的雕塑,眼睛失去焦點,目光變得茫然起來,隻是望著地上發呆。


    祁歡喃喃自語,他道:“我知道你會來救我,我就在這裏等著……等你來救我。”


    他經曆過無數千鈞一發的瞬間,經曆過死亡擦著鼻尖過去的感覺,現在,他又將重臨這個時刻。


    隻為了等待那個人出現,他輕輕一笑,從容一劍,就能優雅轉身,把自己救於水火之中。


    這個人是那麽強大,無堅不摧,無所不能,無所不有。


    祁歡知道自己習慣了依賴他,所以現在自己決定又當一隻鴕鳥,等這個人來幫自己解決事情,幫自己獲得新生,幫自己找迴他。


    可耳邊隻有很微弱的聲音,像在喊打喊殺,狂轟亂炸,又像在兵器操戈,唯獨沒有周周的聲音,沒有周周笑著的調侃。


    整個世界,忽然變得陌生了。


    祁歡在原地不動,柏燁就邊躲過攻擊邊拉祁歡走,祁歡也不再阻止柏燁帶走他,他像一攤軟肉失去所有的骨頭,被人拉著走,任由淩楚和柏燁怎麽都好。


    於是淩楚幹脆將祁歡背在身上,由柏燁守住兩人,試圖突圍出去。


    然而遮天鏡那麽誘人的寶貝,誰想放棄,看祁歡丟了魂,這群人更大膽了,他們的攻擊更加淩厲,淩楚和柏燁身上已陸續出現大大小小的傷口。


    沒有人能夠受得住這種程度的攻擊,兩人的速度越來越慢,終於,淩楚小腿被一劍刺中,栽倒在地,柏燁的肩胛骨也中了一擊,無力提起手中的長槍——烈炎。


    他兩人苦笑,淩楚苦笑得更甚。


    他們躲過了遊仙境的追殺,躲過了天雷,可沒想到,居然是被錦衣侯手底下一群散兵遊勇,一群貪婪到極致的人,生吞了血肉。


    明明大家,都已經那麽努力地想要活下來,師兄甚至自剜雙眼隻為做一麵靈器,換取一線生機。


    他們的目光,更多是強烈的不甘。


    祁歡則還是茫然的神色,此刻他的心已經死了,冷冰冰的,就像黑漆漆的靈域。


    柏燁再也抵擋不住,一個洞玄境的修靈者將自己的一把斧頭旋送過來,對準了祁歡的脖頸。


    “祁歡,躲開!”


    柏燁的長槍正被兩把鉞製住,無力朝祁歡伸以援手,淩楚也在抵擋著另一人的攻擊。


    祁歡嘴角忽然欣慰又絕望地流出一抹笑意,坦然接受死亡。


    “當——”


    一把利劍飛來,再次擋住了這致命一擊。


    那是段亭送給祁歡的佩劍——化雨。


    祁歡瞪大眼睛,猛然狂喜,心髒跟著狂跳起來,抬頭朝著化雨劍飛來的方向看去!


    “周周!”


    祁歡幾乎喊出聲音來,眸中滿是欣喜,他被巨大的希望包圍著,眼底重新燃起求生的意誌和無限渴望。


    可化雨劍飛來的方向,是一個少女。


    那少女騎在一匹白馬上,她穿著流紋銀光鎧,手拿一柄黃金破陣槍,逆著光看著祁歡。


    那少女,不是周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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