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蟲與雄蟲在生理上的差異大到超出安朗的想像,他並不知道其餘擲竹聽到了他說話,他也更聽不見窗外漸行漸遠的聲音。


    ——「尤灼,殿下的信息素味道如何?」


    ——「滾。」


    ——「我們打了這麽久,竟然被一隻沒有覺醒的廢物給搶了先。」


    ——「我們打個賭吧,就賭那廢物能活多久?」


    ——「無聊。」


    ——「哈哈,不是,那天第十位擲竹選出來個廢物的時候,你沒看到亨特·艾登的表情。」


    ——「我賭一個月,一個月那隻廢物還能活著就算他命大了。」


    他聽不到,但殿內還留下的雌蟲們卻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見蘭修還在細聲細氣地與安朗迴復時,臉上的表情變得更怪異了。


    還真是隻徹徹底底的廢物啊,不僅不能返祖化,看來連五感也沒有發育完全。


    否則聽到別人議論自己的死期,還能笑得出來嗎?


    第7章 夢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了尤灼的那對尖牙,當天晚上安朗又做起了噩夢。


    夢裏的他被兩隻雌蟲裹挾著躲在窗簾之後。


    房間內咿咿呀呀的聲音不絕於耳,夾雜在其中的是不知出處的水聲。


    安朗感覺自己像是發了高燒一樣,他急促的唿吸聲帶著沉重的鼻息。


    站在他身邊的雌蟲好心地為他掀起厚重的窗簾,他迫切地探出頭,去看房間內交疊的人影。


    一黑一白的膚色,對比極其強烈。


    安朗的腦袋更昏了,強烈的灼燒感刺痛了他的喉嚨。他隻感覺自己的視線就像是一台自帶虛化的攝影機,牢牢鎖住房間內的兩個人。


    黑色皮膚的男人深情地撫摸著另一人白皙的臉頰,他們好似親吻般交頸私語。


    安朗感覺到他們的姿勢有些許怪異。


    他疑惑不解,有哪隻雄蟲能有這麽長的脖子?


    下一刻,黑皮男人側過身來,安朗看見原本是修長手指的地方變成了黑色的刀刃。


    白皮少年的頭還被他捧著,隻是脖子之下卻沒了根基。


    隨著男人的動作,那具沒了頭身體也失去支撐般倒下。


    噴湧而出的鮮血甚至濺到了安朗的臉上。


    旖旎的情事變成了犯罪現場。


    他驚恐地尖叫出聲,再也顧不得藏身,連滾帶爬地往門口跑去,並命令身旁的兩隻雌蟲殺掉兇手。


    兩人一動未動。


    最後的視角是一對尖銳的、巨大的螯牙。


    「艸!!!」


    安朗猛地睜開雙眼,就對上一雙暗紅色的眼睛。


    他還沒從噩夢帶來的驚懼中醒過來就又被嚇得慘叫一聲。


    「殿下!」


    燈被打開了。


    蘭修驚恐又擔憂的模樣映入他的眼簾。


    那雙在黑暗中顯得冰冷又邪肆的紅瞳此刻亮晶晶的,看起來像無害的小兔子。


    「哦,是你呀……」安朗終於把這口氣喘平了,他抹了一把臉,「不好意思做噩夢了。」


    為了治療蘭修的腺體,安朗聽從了醫生的建議讓他搬到了自己的房間內。


    反正他高中也住過宿舍,房間裏多一張床對他影響不大。


    蘭修並不多話,他為安朗端了杯水來。


    安朗注意到他纖細的手腕上戴著一圈銀色的手鐲。


    「這手鐲還挺好看的。」


    他隨口說道,就見蘭修有些害羞地攏起了袖子。


    「快睡吧,還早著呢。」安朗催著蘭修迴到床上,伸手關了燈。


    沒一會兒,他便又沉入夢鄉之中。


    蘭修無聲無息地站在他床前。


    他摸著自己手腕上的銀鐲,神色不明地注視著床上酣睡的雄蟲。


    片刻後,隔壁傳來輕微的聲音。


    想必是終陶已經被方才的動靜吵醒。


    他又迴到了自己床上,紅色的眼睛隱沒在黑暗之中。


    ——


    蘭修是一個極度乖順又膽小的孩子。


    白天他任勞任怨地跟著安朗去上課,即使聽不太懂也很認真地記著筆記,下午迴到宮殿後還自動擔任起掃灑的工作。


    托他的福,安朗殿中的侍者都少了好幾個。


    他實在不喜歡在轉角的時候看見一雙雙發光的眼睛。


    「我是什麽長的很嚇人的蟲嗎?為什麽都這麽多天了蘭修還是不肯多靠近我啊?」


    安朗一手轉著筆,一手支棱著腦袋。


    終陶還在一旁整理書架,他迴答道:「殿下是純血雄蟲,又生得俊美無儔,尋常雌蟲不敢直視殿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終陶,我怎麽感覺你在敷衍我?」


    「屬下惶恐。」


    而庭院裏掃灑落葉的紅瞳小蟲抱著和他差不多高的掃帚,從院子的東邊掃到西邊,來來迴迴的,就是不肯往門口湊近一步。


    因為地上鋪滿了落葉,所以他的行動軌跡便變得十分明顯。


    隻是那個一直低著頭掃地的小孩沒發現罷了。


    備著糕點等他的安朗見蘭修半天不往跟前走,幹脆趿拉著木屐走到小蟲旁邊。


    不到他胸口的小蟲低頭看著出現在視野裏的木屐便嚇得不敢動彈,一幅想跑卻不敢的模樣,隻把掃帚抱得更緊。


    安朗看到他像鵪鶉似的模樣,不禁嘆了口氣。


    這小孩老實,連樣子都不會裝,他甚至不敢假裝掃葉子裝作沒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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