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遙身上冷熱交加更加難耐,不想再同杜霰說下去,催促:「不用擔心我。我想睡了,你快解開。」


    「我不解。」杜霰皺眉,「你讓我探一下脈。」


    聞言,葉遙猛地收迴手,應激一般推上門,但杜霰的手臂仍然卡著,門關不上。


    「葉遙!」杜霰厲聲道。


    葉遙的身體抖了一下,杜霰立即扶住他,他又應激甩開,胡亂道:「我有一個病,偶爾兩三年不舒服一次,僅此而已,第二天便會好的。」


    杜霰道:「是什麽病?為何不讓我探脈?」


    如此求追不舍的逼問已經把葉遙最後一點耐心擊潰,他自暴自棄地抓著自己的手腕,試圖施法將五步結解開,然而無濟於事。杜霰強硬地抓起他的手腕:「你不說我便不解。」


    說著,杜霰用手覆住葉遙的額頭。


    葉遙整個身子都燒得厲害,滾燙的唿吸噴灑在杜霰手心。他別開臉:「別碰我。」


    杜霰收迴手。


    葉遙道:「左所海一戰之前,魅魔紡嬛受路鞍之命屢次犯我,你知道我為何不對她下死手嗎?」


    「為何?」


    葉遙喘著氣:「高階魅魔這種東西殺了之後很麻煩,會被自動種下魅蠱,在每年同個時間受魅蠱控製,高熱難忍,需要生生捱過三日才能解術。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有人親手殺它們。」


    這就是為什麽人人都說魅魔生前折磨人,死後更折磨人。


    但是在左所海時,葉遙對紡嬛的憤怒已經蓋過了理智,沒有過多思考就殺掉了她。所以紡嬛臨死前不可思議質問葉遙「你知道殺我是什麽後果嗎」,葉遙的迴答是——他不會受魅術影響。


    是的,至少他當時是這麽認為的,他心無雜念,勝若斷情絕愛,猶如沉沉古井激不起迴響,必定不會發作。


    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左所海之後的第二年霜降,魅蠱就開始發作了,此後年年如此,他實在匪夷所思。好勢頭不算大,隻是輕微的身體發熱,畏光畏寒,對任何事物的碰觸都很敏感,而且腦子裏時不時閃過一些與杜霰有關的畫麵。


    他隻能在每年霜降前後找個地方把自己關起來,不見任何人,關上三天三夜就能好。


    「我不知道為什麽,今年提前得這麽早,而且……」


    而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難受。


    葉遙虛脫地靠在門邊,幾乎是哀求道:「你現在已經知道了,可以出去了麽?讓我自己一個人待著,不必管我。」


    受魅蠱控製,杜霰的聲音會讓他不自覺貪戀,杜霰的靠近會讓他不由想索求更近的距離,猶如火苗攀附幹草,如果不逼著自己強忍,或許會星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良久,他才聽見杜霰的聲音:「還有誰知道?」


    「……沒有人知道,包括喬柏。你是第一個。」


    杜霰沉默片刻,又問:「你打算怎麽捱?」


    他實話實說:「打坐運氣,能消化不少熱息,不至於難受。」


    杜霰又不確定地道:「如果、如果我幫你……是不是很快就能解術?」


    幫什麽?


    前方的身影驟然靠近,葉遙瞬間明白過來,慌亂後退:「不用!」


    杜霰的聲音帶著隱隱不穩的克製:「我知道,我不會那樣做,但是……讓我陪著你好不好?」


    「不用!」葉遙重複。


    杜霰仍舊逼近:「我就在床邊候著,不看你也不碰你,隻是守著你而已。」


    葉遙崩潰了:「杜霰,我求求你了。」


    他的視線已經完全模糊,麵前的人影卻沒有消失,反而閃了進來。下一刻,門被「砰」的一聲關上,葉遙整個人被扛起來。


    他的靈台轟然炸開。


    杜霰方才在席上喝的是君山銀針,身上散著黃茶淡淡的清香,肆無忌憚闖入他鼻子裏,讓他不自覺把整張臉埋在杜霰肩上。


    這間臥房比較小,床榻離房門不過恰巧五步的距離。葉遙攥著杜霰的衣裳,臉還沒埋夠,卻很快被放在床榻上,身上的人立即起身,抽離自己的衣襟和袖子,放下床帳。


    接著,杜霰的聲音出現在五步之外:「你運功吧,我在這裏守著。」


    葉遙輕輕抽氣,撐著身體爬起來,盤腿而坐。


    周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涼風一陣陣地刮過床帳,撫掃葉遙臉上的汗層。他開始運轉體內靈力,試圖讓身體更好受一些。


    以往他自己一個人度過這三日時,總會克製不住地叫出聲音,隻因周圍無人,便也不覺得羞恥。如今房內還有一個杜霰,他隻能時刻謹記,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動靜。


    身上的汗越來越多,幾乎浸透兩層衣裳。葉遙仍然閉眼盤腿打坐,靜靜忍受一浪接著一浪的魅蠱高潮,心中默默盤算時間。


    杜霰還在麽?


    若還在的話,他不困嗎?


    不知過了多久,葉遙放鬆警惕,心神變得平穩,逼出的汗慢慢變少。忽然又有一股酥麻竄上全身,他猝不及防呻吟出來,又立馬將破碎的聲音壓在喉底。


    五步之遠處有了腳步響動。


    葉遙腦子轟轟作響。


    「師尊。」杜霰輕聲道,「要關窗嗎?」


    葉遙頓了頓才迴答:「關。」


    於是窗戶被關上,夜風阻隔,臥房內更靜得落針可聞。


    葉遙一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漸漸生氣亮光,似乎是快到第二天日出了。他又聽到房內窸窸窣窣,杜霰不知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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