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如此,他還是重新爬起來,往前走,又倒下,繼續爬起來,往前走,離白斂越來越近。


    葉遙捏了一把汗。


    時間過得極其煎熬,不知捱過多久,在一道猛烈的天雷砸下來之後,黎曜終於在白斂麵前倒下。


    極雷陣止息,萬籟俱靜。


    葉遙急忙飛到幹位處,見黎曜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雙眼緊閉,渾身是雷傷,但一隻手還橫在前麵,手指剛好觸碰到白斂的鞋尖。


    葉遙道:「白大人,刑罰結束了。」


    白斂眼睫微動,看了黎曜最後一眼,轉身:「是,你們可以帶他走了。」


    .


    葉遙把黎曜挪迴了天虞山的大船上,放在自己床上。


    黎曜的內傷與外傷都很嚴重,葉遙用上了天虞山最好的藥,又從自己幹坤袋裏尋出不少仙藥,能用的都用上,再親自為他療傷。一個時辰後,黎曜終於悠悠轉醒。


    他睜開眼便問:「這是哪裏?」


    「船上。」葉遙迴答。


    他正躺著,葉遙就坐在床邊,離床三步遠還有一個杜霰正坐著埋頭看書。黎曜環顧四周,沉默良久,嘆了口氣:「仙君,我想迴碧溪灣。」


    這時候就知道想家了?葉遙見他這副模樣,極其不忍,問:「你還有能力自己迴去麽?」


    黎曜道:「怕是不能了,勞煩仙君帶我迴去,綁著,或者是用幹坤袋裝著都行,我沒意見。」


    帶黎曜迴碧溪灣?


    葉遙猶豫起來。他如今被杜霰軟禁著,根本沒有人身自由,去哪裏都得聽從杜霰的安排,還怕惹怒杜霰,被他用一根鎖鏈吊在床上下不來。


    想著,葉遙不由瞄了一眼身旁的杜霰。


    杜霰從書中抬起頭,麵無表情地迴看他。


    葉遙開口:「那個,我……」


    杜霰立即道:「你想離開我是麽?那肯定是不能夠的。」


    葉遙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杜霰又起身走到葉遙麵前,手心翻開,四指微蜷,食指勾出,似乎是捏了個訣。他的指尖隨即出現一道紅色的光,像一條細細的絲線一樣,另一頭直接定在葉遙的手腕上。


    葉遙一愣:「這是什麽?」


    杜霰勾著紅線,慢慢後退,直至退出五步之外才停住。他輕輕勾了勾食指,葉遙頓時被往前拽了一下,甚至感覺手腕傳來隱隱撓心的疼痛。杜霰手心又一翻,紅光隱去,消失在二人之間。


    杜霰道:「五步結,我們最多隻能相距五步,隻要你離開我五步之外,便不能再走一步,否則,我們的手都會受蝕骨之痛。」


    葉遙兩眼一黑。


    到底是誰發明的這種東西?!


    他又低頭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問:「你什麽時候給我係的這東西?」


    杜霰道:「方才在主祭宮的時候。」


    葉遙迴想起在主祭宮時的每一件事,也不知道杜霰到底是在什麽時候逮到機會在他手腕上係的五步結,也許是扯袖子的時候,也許是進出雲白軸的時候,又或者是黎曜過極雷陣的時候。


    杜霰說過等主祭宮的事情結束後,讓葉遙跟他一起迴天虞山,如今他沒有辦法,碧溪灣是必須迴去一趟的。


    葉遙忽然心念一動,試探著問:「那,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迴碧溪灣?」


    杜霰眸色停滯片刻,緩緩亮起來:「真的?我可以嗎?」


    為何不可以?


    葉遙覺得奇怪,隻點頭:「正好,我有些事情要同你說。」


    「什麽事?」


    話音剛落,敲門聲響起。


    張晉丘在外麵道:「仙師,主祭宮的白斂大人……」


    話還沒說完,門卻突然被推開,一個身穿白衣的人急匆匆跨門而進,見到房內三個人之後,神情才緩和下來,迴歸平靜。


    白斂。


    葉遙起身:「白大人,你來是……?」


    方才在主祭宮雙方可以說鬧得不太愉快,所以葉遙帶著昏迷的黎曜離開時,想的是趕緊迴碧溪灣,以後都不要同主祭宮有來往了。這時候白斂竟主動找上門來了,是氣還沒消,還想尋上輩子的仇?


    白斂問:「你們何時要走?」


    葉遙道:「明日。」


    白斂走過來,越過杜霰和葉遙直直看向床上的黎曜。而黎曜雖然還端著一張虛弱的臉,但眼中的痛意一掃而消,轉而含著盈盈的笑意。


    白斂對黎曜道:「我隻看到三百年前我第一世的事情。」


    「嗯。」黎曜挑眉。婻渢


    白斂又道:「後麵還有三百年,我是什麽樣的?你知道嗎?」


    黎曜笑了一聲:「我知道啊。」


    白斂點頭:「我也想知道。」


    臥房一時靜了下來,沒人說話,黎曜的笑容也頓住,變得有些迷茫。


    隻見白斂補充:「若有下次見麵的時候,你告訴我。」


    第50章 徒弟是棵小草


    翌日,葉遙帶著杜霰和黎曜迴到碧溪灣。


    此時的碧溪灣正好到晚夏時節,溪水的水流十分充沛,依稀可見溪底的鵝卵石。喬柏不在,遲舒也不在,原本遲舒的那些學生也不在,溪南放眼望去全是遼闊的景致,沒有什麽人煙。


    黎曜身上的傷好了一些,能夠緩慢行走,但人還是懨懨的,仿佛自從在船上聽見白斂說的那句話後,他整個人都變得魂不守舍起來。


    葉遙道:「好好休息,等痊癒了,你自己向你夫子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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