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杜霰繼續道:「等找到師尊那時,我會親口對他說,我學會自己釀離支仙了。」


    葉遙心口一滯。


    他恍惚想起,確實有那麽一個時候,杜霰曾對他說過想自己學習釀造離支仙,但具體是什麽時候說的,他卻記不清了,大約當時他並沒有把那話放在心上。


    葉遙嘆了口氣:「那要是上仙的師尊真的死了呢?」


    一時寂靜。


    「若是真的……」杜霰喃喃著,眼中盛著的燭光忽暗忽明。


    他停頓了許久,才苦笑兩聲,接下去說道,「那就請道長陪我喝完這一壇,權當了了我的心願吧。」


    葉遙指尖收緊。


    原來,杜霰也並非如此篤定葉遙還活著,表麵上裝得堅信不疑,實則還是搖擺不定。


    沉默良久,葉遙還是笑了笑:「這麽說,我肯定不能喝完整壇了。」


    「為何?」杜霰問。


    「因為……」話堵在喉嚨口,葉遙沒有再說下去,隻是仰頭一飲而盡,任酒味刺激整個唇舌和腦袋。


    等他放下酒盞去看杜霰時,卻見杜霰整個臉歪在了案上。


    ……倒了?


    這才喝了大概兩杯吧,就倒了?


    葉遙上手推了推:「上仙?」


    推了半晌,杜霰都沒有動靜。


    葉遙想起來,以前與杜霰一起的那三年裏,每每他與旁人一同喝酒,似乎杜霰總是沒有碰酒杯,有也隻是抿一小口。那時候他認為小孩子不能貪酒,杜霰也自覺不喝,於是他沒有放在心上。


    如今看來,杜霰可能是真的不喜喝酒?


    既然不喜,方才又為何喝了好幾盞?


    葉遙嘆了口氣,起身挪了位置跪到杜霰身邊,移近燭台。自從與杜霰重逢,他還未仔細端詳過杜霰的臉。


    杜霰的唿吸很平穩,眉心不知怎的還在微微蹙著,睫毛是一如從前的長,蓋著一雙緊閉的眼睛。他的嘴唇上覆著一層晶瑩的酒水,將朱紅的唇色襯得愈加鮮艷。


    葉遙確定他已沉睡過去,才用指腹輕輕抹平他的眉心,再撩開他低垂的鬢髮,最後拿了一方帕子,擦幹他嘴唇上的那一滴酒。


    末了,葉遙收迴目光。


    他起身走到房門前。


    門沒鎖,門外也沒人,杜霰也醉倒了,這是個逃走的好時機。


    他得盡快找到黎曜……找到那張坐墊,然後離開這艘大船,越快越好。


    【作者有話說】


    嘿嘿,我提前更了!


    第37章 試圖逃跑


    恰巧無定河上的天氣不好,天陰沉沉的,出了房門之後,葉遙隱藏在夜色中躲過船上偶爾來往的天虞山弟子。


    費了不少功夫,他才找到一間庫房,裏麵正鎖著自己那條小船,包括船上的所有東西。庫房的鎖並不是仙鎖,他很快解開,在裏麵翻找出那張坐墊,手掌一揚,黎曜便現出原形。


    「仙君,你終於來了。」黎曜狼狽整理身上的破衣服,又咬牙道,「杜霰坐我身上之仇,來日必報!」


    葉遙點頭:「事不宜遲,趕緊走吧。」


    他們跳出庫房的窗戶,在另一頭沿船的走廊上停下。大船正在平穩行駛,頭頂還能傳來樓上弟子走路的腳步聲。往下,則是烏黑不辨的滔滔河水。


    黎曜道:「我先跳,在下麵接你。」


    葉遙猶豫片刻才點頭,隨即他又立刻蹙起眉,開始疑惑方才自己為什麽猶豫。


    黎曜攀上欄杆,朝河水縱身一躍。


    接著,「當」的一聲輕響——他又被彈迴來,跌在沿廊的地板上。


    葉遙大驚,上前去扶他。方才黎曜觸碰到船外空氣時,船身應聲顯現出一道白色的光壁,震退黎曜後又消失不見。但那光圈上的法紋,葉遙越看越熟悉,才猛然想起來,三百年前他也曾被困在同樣的光圈裏麵。


    黎曜道:「這是什麽陣法?你可以解麽?」


    葉遙搖頭,嘆氣:「是天虞山的鎮樓環,隻有他們自己人才可以解。」


    一時沉默。


    忽然,不遠處的樓梯下傳來腳步聲。


    葉遙立即道:「你先閉氣一段時間,躲進我的幹坤袋裏,我們再找機會。」


    說著他打開幹坤袋,將黎曜收了進去。


    與此同時,樓梯口的碧藍色身影出現在眼前,是張晉丘。


    張晉丘見是葉遙,走過來狐疑道:「道長怎麽在這裏?」


    葉遙繃著臉笑道:「是這樣,你們仙師喝醉了,我一個人抬不動,想出來找你們幫忙,路上卻看不到一個人,不知怎麽便迷路了。」


    張晉丘上下打量葉遙一番,似乎並不相信他說的話,道:「方才我們的陣法顯示異常,恐怕是鏡妖意圖逃跑,道長還是不要隨意走動,小心被鏡妖傷到。」


    「多謝張小兄弟提醒。」葉遙道。


    於是,張晉丘叫了幾個弟子去葉遙房裏,把歪在案上沉睡的杜霰架起來。


    葉遙見杜霰醉得渾然不覺,散落的頭髮遮住半邊臉龐,整個頭歪倒在一邊,而一旁的張晉丘淡定許多,絲毫不對此感到訝異。


    葉遙問:「你們仙師以前經常喝醉麽?」


    張晉丘道:「仙師不擅喝酒,所以不常喝,隻是偶爾而已。」


    偶爾喝,一喝便醉,弟子們不以為奇。


    葉遙心中不是滋味,低聲道:「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喝?」


    張晉丘沒聽清楚他的話,隻行了個禮,帶著杜霰退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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