賑災大營,夜色沉沉,篝火跳躍著微弱的光,映照在眾人臉上,或溫暖,或冷肅。


    盛舒雲靜靜地坐在太子對麵,手中捧著一杯溫熱的茶水,卻遲遲沒有喝,隻是低頭出神。


    對麵的太子神色沉穩,語氣帶著幾分勸慰:“舅母,這次你辛苦了,物資的事若非你,恐怕會拖延更多時間。如今賑災已近尾聲,你再留些時日吧。”


    盛舒雲輕輕搖頭,聲音平靜卻透著疲憊:“殿下,我此次前來,不過是為兩件事,一是救濟災民,二是找到楚之。”


    “如今物資已送達,楚之……也已找到,我留在這裏,再無意義。”


    她的語氣平緩,卻讓在場之人都聽出了她刻意壓抑的情緒。


    太子沉吟片刻,正要再勸,卻聽鄭斯鈺冷不防道:“殿下,楚之失憶了。”


    太子微微一愣,抬頭看向鄭斯鈺,眼中帶著探究:“何出此言?”


    鄭斯鈺臉色不太好看,目光複雜地掃了盛舒雲一眼,沉聲道:“不僅如此,他失憶後,還……移情別戀。”


    此話一出,帳篷內頓時一片寂靜。


    太子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眉頭緊皺:“什麽意思?”


    鄭斯鈺簡明扼要地將今日發生的一切說了一遍,包括蕭楚之對孟佳的態度、村民對二人關係的描述,以及蕭楚之如何護著孟佳不讓盛舒雲單獨與他說話。


    太子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手指緊緊握著茶盞,似乎在克製著怒意:“舅舅竟如此……!”


    他話未說完,目光落在盛舒雲身上,看見她仍舊低著頭,一言不發。


    他想安慰幾句,可最終什麽都沒說。


    鄭斯鈺繼續道:“殿下,你該明白,若少夫人留下,明日恐怕楚之就要帶著那個女子來。”


    太子的手指一頓,臉色更加難看。


    鄭斯鈺聲音沉沉:“若真到了那一步,少夫人不僅會更難堪,甚至會被楚之誤會她是存心作對。”


    帳篷內一時寂靜無聲。


    太子眉頭緊皺,目光在盛舒雲和鄭斯鈺之間來迴掃視,神色陰晴不定。


    半晌,他終於開口,聲音透著幾分不甘:“舅舅失憶了,舅母若留下來,說不定能幫他恢複記憶。”


    盛舒雲聞言,抬起頭,眼底一片清冷,語氣淡淡:“殿下,若他一開始見到我時,尚且能有片刻猶豫,我或許願意留下。”


    “但今日之事您也聽到了,他不僅拒絕與我單獨交談,甚至對那姑娘嗬護備至。這樣的情況下,我再如何努力,在他眼裏,恐怕都成了用心算計。”


    她聲音平靜,似乎毫不在意,可掌心微微泛白,指節因用力而微微僵硬。


    “再者……”她輕輕歎了口氣,眼神略微有些迷茫,“或許迴到京城,他才會想起些什麽。”


    太子緊抿著唇,沉思片刻,終於還是歎了口氣:“……好吧。”


    他望向鄭斯鈺,語氣低緩:“賑災已進入尾聲,這裏有你和李成旭善後即可,孤要盡快迴京向父皇複命。”


    鄭斯鈺抱拳頷首:“屬下遵命。”


    太子又看向盛舒雲,目光帶著歉意:“舅母,委屈你了,那你就跟著孤一起迴京吧。”


    盛舒雲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好的,謝謝殿下。”


    她語氣平穩,聽不出喜怒,仿佛隻是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可鄭斯鈺卻看得出,她的手指仍舊微微發緊,盡管她極力掩飾,但那份壓抑的痛楚,卻仍舊泄露了端倪。


    他心中歎息,卻什麽都沒有說。


    在還沒走的這段時間李,盛舒雲便幫忙分發賑災物品。


    她很快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有些人的衣著並不像真正的災民,皮膚白皙,甚至指甲幹淨修剪,和周圍那些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的災民格格不入。


    更令人警惕的是,這些人領了賑災的糧食後,轉身便往外走,甚至有人當場將粥倒在地上,似乎並不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救濟。


    “這不對勁……”盛舒雲心頭一沉,立刻吩咐玉欣跟蹤觀察,自己則快步走向太子的帳篷。


    帳內,鄭斯鈺正在與太子商討賑災的後續安排,見盛舒雲神色嚴肅地走進來,太子微微皺眉:“舅母,可是有事?”


    “殿下,”盛舒雲沉聲道,“賑災物資的分配出了問題。”


    她簡單地將自己的發現說了一遍,語氣冷靜而果斷:“那些人不是災民,他們隻是趁亂冒領物資,甚至有人拿到粥後直接倒掉,真正的災民連一口都舍不得浪費,而他們……卻毫不在意。”


    太子臉色微沉,手指輕輕敲著桌案,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鄭斯鈺眉頭緊鎖,冷哼一聲:“這幫人簡直是趁火打劫!可如何分辨真假災民?若是強行審查,隻怕會引起更多混亂。”


    太子點頭,神色凝重:“孤也察覺到此事,可眼下人手不足,難以仔細甄別。”


    盛舒雲沉思片刻,忽然俯身抓起一把細沙,嘴角微微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既然難以區分,那就讓他們自己露出馬腳。”


    她說完,轉身快步離去,鄭斯鈺和太子對視一眼,隱隱有些好奇她要做什麽。


    物資分發處,隊伍仍然緩慢移動。


    當災民們接過粥碗時,盛舒雲走上前,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沙子撒進了一口大鍋中,瞬間,清澈的米粥中出現了一層細密的沙粒。


    這一幕立刻引起了一片嘩然!


    “你幹什麽?”


    “這可是救命的粥!你竟然往裏麵撒沙子?”


    “你是看我們這些災民命賤嗎!”


    人群中,怒罵聲此起彼伏。


    尤其是一些站在隊伍前麵、衣著相對幹淨的人,臉色瞬間變得憤怒至極。


    有人氣急敗壞地將手裏的碗直接摔在地上,轉身憤憤離去。


    可奇怪的是,那些真正的災民,卻沒有絲毫離開的意思。


    他們隻是沉默地看著盛舒雲,眼中帶著複雜的情緒。


    有人猶豫著,咬了咬牙,還是端起碗,緩緩喝了一口。


    “你們……不嫌棄嗎?”有人驚訝地看著他們。


    一位年邁的老婦人捧著粥,聲音嘶啞而堅定:“這碗粥,是活命的東西,哪怕有沙子,我們也能把米喝了,把沙吐出來,總比餓死強。”


    她說完,低頭繼續喝粥,身旁的一群災民也紛紛跟著點頭,端著碗默默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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