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阿瓷的眉眼最像。」


    「我未曾見過她。」


    「沒關係,那不過是一個老太婆對美好迴憶的留戀罷了。」


    秋邀月自嘲的笑了笑,隨後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我能問你一些問題嗎?」


    倪藍在麵對著秋邀月時,再不需要隱瞞什麽了,因為今晚過去,沒有任何人會知道這裏具體發生了什麽。


    「您問。」


    秋邀月問了些最簡單不過的問題,就像倪藍真正的長輩關心著他。


    唯獨問到年齡的時候,秋邀月沉默了。


    「你今年十五歲?但你沒有被賦予名字嗎?」


    「沒有。」


    「......」


    十五歲,對倪家的未被賦予名字的男孩來說,是另一種形式的劫難。


    秋邀月感同身受般,露出了一個悲傷的表情,她已經知道發生什麽了。


    「怪不得...怪不得你會說自己是來阻止異界反應爆發的。」


    她深深的嘆了口氣,假如她還年輕,她可以不懼任何威脅,將倪藍護佑在自己的臂膀下,可眼前的少年已經被判了死刑,就算秋邀月再如何的付出,都是無用。


    「告訴我,我該怎麽做。」


    「您隻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不要受任何人的影響。」


    「...原來是千掣。」


    秋邀月已經下定決心,那是秋家的家主才知道的秘密。


    繼承家傳異能的秋家人可以通過犧牲自己,徹底封印一處異界反應。


    她唯獨心念著的,隻有千掣。


    距離封印的徹底碎裂,就在這短短幾秒之中,她看見了被無光者傷到的千掣而猶豫了。


    最後,破開封印的秋燁在她犧牲自己之前,殺死了她,導致蘭斯特異能學院之下的異界反應徹底爆發。


    這就是三秒後的未來——因為秋邀月瞬間的猶豫。


    倪藍垂眸,他的到來其實改變不了秋邀月的結局。


    「抱歉。」


    秋邀月卻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腦袋。


    「你救了蘭斯特,救了這裏的所有人,你應該高興才是。」


    倪藍沒有說明,他以為隻有自己知道這句抱歉中的含義。


    但秋邀月知道的,比他多得多。


    「你所剩的時間也不多了,我猜的對嗎?」


    倪藍唿吸停滯了一瞬,他突然抬頭,明明眼眶沒有任何發紅的跡象,晶瑩的淚珠卻滑落了下去。


    秋邀月心疼的將孩子攬在懷裏。


    「這處異界反應是五十年前秋燁獻祭了他的妻子造成的,所以不是你的錯,知道嗎?」


    她的終點就在今天,就在此刻,就在三秒後的未來。


    就算是死,也是為自己五十年前犯下的錯誤付出了代價。


    「你的到來讓我不必更加的苛責自己,倪藍,我們都該謝謝你。」


    倪藍眨了眨眼睛,更多的淚滴落,仿佛比起悲傷,更多的是茫然。


    「你的旅程,孤獨而又漫長,但我知道你為之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秋邀月又拍了拍少年的後背,這才鬆開了他。


    「好了,我該走了。」


    「倪家沒了。」


    「呀,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秋邀月愣了一下,隨後爽朗的笑了出來。


    「這樣下去之後倒是有好消息可以告訴阿瓷了,她一定會高興的。」


    她這一生的遺憾太多了,數也數不清。


    倪家覆滅,可是可以排名前三的好事。


    「還有我需要轉述的嗎?我還可以給您留下寫一封信的時間。」


    等秋邀月笑夠了,倪藍也擦掉了自己那些無意義分泌的水珠,才問到。


    秋邀月有一瞬間的心動,或許她可以給千掣留下些什麽。


    但也隻有一瞬,她要說的都已經說過了,但那樣隻會給過去的倪藍造成麻煩。


    「這朵胸花,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如果有機會的話,能替我去阿瓷的墓前看看嗎?」


    「可我不知道她的墓在哪裏。」


    「我會睡在她的身邊,孩子。」


    她太累了,累的下一秒就想長眠不醒。


    一輩子很長,長的她細數花開花落都無盡一般。


    但最後的最後,她一定是有尊嚴的死去。


    犯過的錯,說過的話,她才不會託付給不知是否存在過的神明。


    都交由後人去評說吧。


    倪藍接過胸花,那是一朵由珠寶鑲嵌而成的,就和他眼下金色的花朵一樣『永恆』的曇花。


    ——


    「等一下!秋老師!!!」


    拉克托明白秋邀月想要做什麽,挽留也隻是下意識的。


    三秒,秋邀月拋下了一切,即使是和兩個學生一起趕來的千掣,也沒能留住她。


    秋燁尖叫著,狂嘯著。


    「老太婆!你竟敢!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迴異界!!!」


    秋邀月化作金色的蝴蝶,織出細膩的封印絲線,看上去那麽的柔軟,卻壓製著沸騰的異界,將所有的汙濁鎖死在其中。


    這是一場生命與死亡的較量,可生命綻放的光彩終會照亮世界。


    『月月!』


    『...誰?』


    『月月!是我呀!阿瓷!』


    秋邀月看見少女坐在神明後花園的噴泉旁,朝她揮手。


    「月月,快來呀!我學會了一首新歌,我要唱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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