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危急情況下,幾乎是下意識地,淩懷蘇想起了鏡楚,他心頭一緊,忙不迭探察縛在身上的不禁弦。


    確認聯繫還在,不禁另一頭連接的人並無生命危險,淩懷蘇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他將神識沿著琴弦探去,發現鏡楚離他很近。一片黑暗中,淩懷蘇緩慢地邁步順著弦的方向踱去。


    他試探性喊了一聲: 「美人」


    沒有迴應。


    淩懷蘇心生奇怪,又道: 「是我。」


    不遠處這才有了聲響。


    鏡楚低低「嗯」一聲。


    得到響應,淩懷蘇徹底放心,步子也邁得大膽了些,三兩步朝著聲音來源走去。結果老魔頭一時得意忘形,沒顧得上看路,忽然被什麽絆住腳,他向前打了個趔趄——


    鏡楚及時托住了他的腰,熟悉的冷香絲絲縷縷傳來,行之有效地撫平了他最後那點慌亂,好像隻要有這個人在,就什麽場麵也不足為懼了。


    淩懷蘇心頭一盪,送上門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他剛準備就坡下驢地勾上鏡楚的肩,對方卻先他一步鬆開了手,退到了半米開外。


    淩懷蘇: 「……」


    好在他臉皮厚如城牆,被拒絕也沒什麽不自在。


    淩懷蘇若無其事地站好,拂了拂衣袖。


    直到現在,他的視力仍舊沒恢復。


    而且,他還發現了一件更為恐怖的事。


    淩懷蘇輕輕撚了下指尖,那裏有一道細小的傷口,是他摸索過來時不小心劃到的。


    淩懷蘇遲疑著開了口: 「美人,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同你講一下。」


    鏡楚沒吭聲。


    淩懷蘇: 「……我的魔氣好像消失了。」


    不僅魔氣消失了,他的身體好像也迴到了凡人的狀態,四肢沉重得要命。


    「……」


    鏡楚依然不言語。


    淩懷蘇還以為他是擔心,便寬慰道: 「你不要慌,隻是暫時的,約莫是那個符咒的緣故。」


    他說著,想習慣性拍拍鏡楚的肩以示安慰,卻不料拍了個空,手掌向下墜落了好幾寸才觸到鏡楚。


    一絲古怪掠過心頭。


    淩懷蘇捏捏鏡楚的肩頭,又疑惑地向下碰了碰他的手臂,最後抬手捧住了鏡楚的臉頰。


    淩懷蘇: 「」


    這觸感和高度貌似不對啊


    鏡楚忍無可忍地開了口,溫熱的吐息撲在淩懷蘇掌心。


    他說: 「……摸夠了麽。」


    嗓音清越明朗,尾音含著變聲期的一點啞。


    赫然是……少年人的聲線。


    ————————


    補償昨天沒更,今天粗長!(驕傲挺胸脯)


    注: 「裕福商場」的背景有部分改編自真實事件


    第31章 算計


    淩懷蘇愣了足足有一分鍾,兩人也安靜了一分鍾。


    最後是鏡楚率先打破了這種詭異的寂靜。


    他拍開身邊的落地燈, 「啪」地一聲,燈光照亮了周遭的環境,也照亮了鏡楚那張生無可戀的臉。


    頎長寬闊的身形縮水了一大號,原本淩懷蘇看他需要微微仰頭,如今卻可以垂睫平視了。


    鏡楚身上本有種超脫世俗的野性,此刻變成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鋒利的攻擊性被青澀感大大削減,野性便恰如其分地凝聚為某種生命力,像一棵向陽初生的小樹,一塵不染而又生機勃勃,讓人移不開眼。


    看見某人微微抽動的臉頰肌肉,鏡楚臭著臉,破罐子破摔道: 「想笑就笑。」


    淩懷蘇和他四目相對須臾,忍了又忍,到底還是沒忍住,偏頭笑了開來。


    第一次見到他這尊樣貌,淩懷蘇新鮮得不得了。他笑夠了,伸手挑起鏡楚的下巴,稀罕道: 「喲,這是誰家的小美人」


    鏡楚不躲不閃地與淩懷蘇對視,薄薄的眼皮微垂,眉眼弧度修長,反而比成人相貌下更能看出狐狸的端倪。


    他嘴唇動了動,麵色凍人,似乎想要威懾某人一下捍衛尊嚴,最後發現以現在的身高實在威懾不起來,隻得掙開下巴上的手,自暴自棄地走了。


    隻是走得有些艱難。


    他身上還套著大一號的成人衣服,衣袖褲腿長出一截,鞋子都大了不少,有種小孩子偷穿家長衣服的既視感。


    淩懷蘇欣賞了一會,鏡楚少時的模樣和他想像中大差不差,終於親眼看見,他心裏平衡了不少。


    「哎,小朋友,你去哪」他賤兮兮地添堵, 「跟緊大人別亂跑,跑丟了怎麽辦」


    鏡楚一腳掃開地上的障礙: 「你很閑的話,不如早點想想怎麽從這裏出去。」


    此處看起來是商場內的商鋪之一,貨架上的東西散落一地,應該是淩懷蘇撞掉的。雖然淩亂,但也算幹淨,顯然不是那個廢棄已久的裕福商場。


    店鋪門口有兩道門,一道玻璃雙扇門,一道捲簾鐵門。玻璃門開著,捲簾門緊閉,密不透光。鏡楚嚐試抬了一下,沒抬動,估計上了鎖。


    但鏡楚沒有玩密室逃脫的心情,而且亟需搞點破壞來敗敗火。


    他簡單粗暴地選擇了成年人的解決方式,甩出不禁,琴弦勾住了捲簾門底端。


    「退後。」鏡楚說。


    淩懷蘇從善如流地後退兩步,站到鏡楚身後。


    鏡楚手腕轉動,猛地一拽——


    隨著金屬爆裂的刺耳聲響,捲簾門被強行掀開,整個地給硬生生拽了下來,轟然倒塌,落地重重顫動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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