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他的背影,淩懷蘇沒正沒經的笑意漸漸淡去。


    他是真的很想多在美人溫柔鄉裏流連幾日,但如今的身體狀況不容他放縱了。


    淩懷蘇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下床。


    這裏地處一樓,外麵是一片清幽的小樹林,是個養傷的風水寶地。


    可惜他不能久留。


    重現人世的業火蝕心花,兇險隱秘的大陣……很難不讓他想到一個故人。


    再加上百棺村裏那枚碎片,如果真是那人迴來了,那便有些棘手了,他必須盡快查明對方行蹤。


    魔氣鑽入窗鎖,三兩下撬開鎖芯。淩懷蘇翻身躍過窗台,腳剛踩上地麵,耳邊響起一道守株待兔的聲音。


    「這是去哪啊?」


    淩懷蘇:「……」


    奇了怪了,為什麽這人總能猜中自己的心思?


    淩懷蘇訕訕迴頭,朝靠在牆邊的鏡楚粲然一笑:「好巧,我來透透氣。」


    鏡楚直起身朝他走來,冷酷無情地押送越獄者迴房:「跟我迴……」


    話音未落,淩懷蘇劈開他的手腕,靈巧如魚般繞了過去:「抱歉美人,我還有要事在身,不奉陪了。」


    他下手收了力道,不會傷到對方,可淩懷蘇跑出兩步,沒聽見身後追趕的動靜,迴頭一看,就見鏡楚身形一歪,貼著牆根往下溜,像是沒了力氣。


    淩懷蘇眼皮一跳,到底沒能袖手旁觀,折了迴去,想一探究竟。


    「你……」


    下一刻,鏡楚猛然抓住他的手,「不禁」筆直纏上了淩懷蘇的腰,剝奪了淩懷蘇重獲不到一刻鍾的自由。


    淩懷蘇:「…………」


    該死的美人計和苦肉計!


    「這次不止三丈了。」鏡楚站起身,嘴唇蒼白,「十裏之內,我都能感受到你。」


    淩懷蘇磨了磨牙,看起來有心想和這蛇蠍美人同歸於盡。


    但他很快就顧不上生氣了。鏡楚偏頭咳了兩聲,通過琴弦微妙的聯繫,他能感覺到鏡楚虛弱無比,不是裝出來的。


    淩懷蘇這才發現,鏡楚臉上的疲憊並非錯覺,他是真的身體不適。原本還能硬撐,度完靈力以後,憔悴再難掩蓋。


    「怎麽了?」淩懷蘇正色,伸手想反過來把他的脈。


    鏡楚避開他的手:「沒事。」


    淩懷蘇很快反應過來:「陣裏受的傷?」


    鏡楚沒吭聲,算是默認。


    「這個場不一般。」淩懷蘇蹙起眉,「不僅有業火蝕心花,還布有兩個陣,伏陰陣封閉氣息,魘陣趕盡殺絕,大陣共存而互不影響。」


    他忽然想到什麽,「對了,鎮物是什麽?」


    淩懷蘇本是口頭一問,想聽鏡楚給個大概的描述。畢竟能撐起場的鎮都是不可多見的靈物,想來也不會給他這種外人透露太多。


    沒想到鏡楚無所謂地從懷裏掏出一小塊東西,大大方方扔給了他。


    淩懷蘇接過那塊發光碎片,指尖摩挲過粗糲的表麵。


    他呢喃道:「天音塔。」


    鏡楚:「你認得?」


    淩懷蘇沒說話,攤開左手,掌心憑空出現另一塊碎片——正是百棺村山神像裏得來的。


    他將兩塊碎片靠近,光芒大盛,碎片猶如互相吸引的磁石,眼見著就要合為一體,淩懷蘇立刻眼疾手快地分開。


    淩懷蘇:「你們之前遇到過此物麽?」


    「嗯。」鏡楚說,「特調處大樓地下有一層保險庫,專門用來存放天音塔碎片。」


    「已經收集了多少?」


    鏡楚脫口而出:「特調處成立三十年,共收集314片,加上這兩片,就是316片。」


    淩懷蘇忽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總覺得,鏡楚的語氣含著某種說不出的鄭重……像是這些話醞釀了很久,他也為此準備了很久,今天終於得以堂堂正正地宣之於口。


    以至於說出來時,帶上了極其不明顯的邀功意味,讓淩懷蘇險些蹦出一句「做得好,辛苦了」。


    「好好保管起來。」淩懷蘇把天音塔碎片一齊還給鏡楚,「百棺村和樹人中學的場恐怕是人為的手筆,讓你手下盡快調查其他潛在的隱藏場,我跟你們一起去。」


    誰料鏡楚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不行。」


    淩懷蘇正欲問為什麽,一陣涼風吹過,他打了個寒戰,掩唇驚天動地地咳了起來。


    鏡楚涼颼颼地瞥他一眼,二話不說把他打橫抱起,翻迴屋內,將人輕輕擱迴床上,語氣能凍出冰碴子:「你說呢。」


    「哦,你說身子啊。」淩懷蘇不以為意地一笑,「沒什麽大礙。」


    「沒什麽大礙?你知不知道,以你的身體狀態,再濫用……內力,最多撐不過半年,就會形神俱滅?」鏡楚不容置喙地說,「在找到辦法護住你元神之前,你哪都不許去。」


    淩懷蘇沉吟片刻:「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麽辦法?」


    「我方才在夢裏想起來的。」淩懷蘇慢吞吞道,「我曾經料到可能會有這一天,便給自己削了個人偶。那人偶以上古神木刻成,能充當神魂載體。」


    形為體,魂為靈,肉-身是魂魄的載體,能充當保護作用。淩懷蘇之所以被天雷追著劈,是因為他肉-身損毀,魔頭的魂魄與元神過於招搖,倘若能尋到一個宿體,很大程度上能避開一部分天譴。


    這也是自古以來魔頭鍾愛奪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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