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景泠步步緊逼:「現下說什麽都沒用。」


    李長澤:「那我給你說個你想聽的, 找到賀元晟和賀瑤華了。」


    賀景泠手上一頓, 接著繼續道:「什麽時候的事兒?在哪兒呢?」


    「今天一早於殷來報, 他有兄弟在清涼宮當差, 劉盛寧保著他們, 很是隱蔽, 李叔同估計不知道這事兒,賀瑤華已經偷偷潛進了元極殿。」


    賀元晟和賀瑤華當年能從罪臣之子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置,自然不可能會是多良善無能之輩, 元極殿被重兵把守, 連太後都見不著皇帝,她卻進去了。


    再聯想到那件事, 李長澤笑了一聲,什麽都沒說。


    如今後宮安如意一手遮天, 前朝晉王春風得意,他們卯足了勁打壓李珩衍,而李珩衍竟然也沒有反抗的意思。恐怕不是晉王掌權心生退意,不過是謀定而後動,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賀景泠自然知道賀元晟他們不會輕易受製於人,其實他至今仍希望賀元晟他們能夠出宮,遠離這些是是非非,可他並不是他們,不能替他們做決定,也左右不了他們的想法。同理,現在他也不想為了賀元晟他們做任何退步,他本就是個自私涼薄之人。


    如果是在他剛迴京那會兒賀元晟將他們的打算告訴賀景泠,那他會毫不猶豫放棄李長澤。縱然知道他們的難處,縱然為了迴京他苦心謀劃多年,可一旦轉身,便不會迴頭。


    從前看做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後來發現就是沒了,他也依舊能好好活著。


    賀景泠點了點頭,沒再追問,說:「這些日子民間瘋傳明王和宋景章的事,李珩衍原本和王妃深情厚誼在民間素有美名,如今形象一朝崩塌,這後麵少不了李叔同的手筆,他和李珩衍爭鋒相對這麽步步緊逼,恐怕遲早會反噬其身。」


    李長澤挑眉笑道:「他被齊王打壓了這麽多年,一直做小伏低隱藏實力,如今一朝得勢,當然想趁機剷除一切威脅。」說著落下一子,原本黑子勝券在握的局勢頃刻逆轉。


    「厲害呀,」賀景泠贊道。


    李長澤:「聽著不真。」


    賀景泠說:「真的,比真金還真,同樣的一盤棋,和我對弈的人還沒有誰走到過這一步。」他這樣說臉上卻絲毫不慌,再落一子。


    「拐著彎兒誇你自己是吧。」李長澤道。


    「我說了影響不了我。」


    曹管家走到院門口,見到裏麵的人,猶豫了一下快速道:「小公子,明王殿下來了。」


    李長澤和賀景泠對視一眼,勾了勾唇:「我是不是要迴避一下。」


    李珩衍突然來訪,怕是來者不善。李長澤進了屋子,賀景泠斂了笑意,若有所思盯著棋局出神。


    他坐著未動,狄青悄聲出現抹掉李長澤留下的痕跡,風雪愈大,帷幔被吹開,遠處一道頎長的身影越走越近,漠然孤高,清冷出塵一如從前。


    這還是兩人自信王死後第一次見麵,賀景泠幾次三番擅作主張,早就惹得李珩衍不快,直至最後用李氏敲打賀景泠,賀景泠迴贈了他信王一案。


    本就對他疑竇叢生的李珩衍和他的關係徹底破裂,賀景泠也沒想再瞞著李珩衍,李珩衍不是齊王晉王,他知道賀景泠太多事,一邊知道賀景泠迴京的目的,一邊從不告訴他賀元晟也為他驅使,把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野心勃勃卻裝的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心機之深選不是晉王他們可比。


    他從鄴獄活著出來這麽久無事發生,不代表李珩衍會放過他,他絕不是不是個就此罷休的人,朝堂之上李叔同的打壓之下他忍而不發,不代表他是束手無策。


    「王爺大駕光臨,景泠有失遠迎。」賀景泠起身行禮,溫和從容。


    雲坤早在護送明王妃北上的路上殞命,如今他身邊的隨從賀景泠不認識。李珩衍走到他麵前停了下來,外麵大雪紛飛,這個小亭中卻不覺絲毫冷意,每跟柱子下麵都生有爐子,可謂溫暖如春。


    「不必多禮。」李珩衍的目光落在那盤棋上,隻見黑白棋子廝殺正酣,「許久未見,你倒是頗有雅致。」


    「無聊打發時間而已。」


    「上次邀你對弈你還不願,看來是沒找對人。」李珩衍兀自坐下,似乎隻是在和老友閑話家常,其間齟齬一概不知,「坐吧。」


    賀景泠麵不改色坐在他對麵:「王爺說笑,景泠自覺技不如人,也隻能在這宅中獨自消遣一二。」


    棋盤之上大半白子都被黑子吃掉,白子悠哉自若,在黑子步步緊逼的局勢下穩如泰山,以無形的柔和之力化解的黑子勢不可擋的鋒芒,足見下棋之人安定幹坤的氣概。


    曹管家為李珩衍送上一杯熱茶後默默退到一邊。


    李珩衍隨手執起一枚白子落到棋盤上:「還記得你迴京那日,浮光樓上與君相談甚歡,依稀能見當年賀家三公子的影子。」


    賀景泠垂眸落子,含笑問:「是嗎?」


    李珩衍專心棋局:「當年你為了胞姐大打出手,祈京都道賀家公子霸道蠻橫,後來流放平涼,沒誰想到你還能活著迴到祈京。」


    提起這件事,是在提醒賀景泠不要忘本,是誰救他水火,給他生路。


    「王爺大恩,景泠沒齒難忘。」


    「沒齒難忘,」李珩衍細細咀嚼著這兩個字,意味不明道,「人就是很奇怪,有時候不到絕境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有多狠,如果不是那場貪腐風波,我從來不會想我放棄李崇這種事,原來是因為從前的他沒有威脅到我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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