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新也順勢靠在禪院直哉身上。


    小少爺這些天好像變得粘人了許多。


    漸漸走入苦夏,天氣又悶又熱,說不上舒服,單是在大街上走兩步就叫人心生煩躁,往年這個時候咒靈可以說是蜂擁而出。


    聽五條悟說,禪院直哉這些天一連推了好幾個任務,似乎是和自己的老父親和好了,禪院家重新給小少爺續上了“零花錢”。


    時間富餘,禪院直哉有事沒事就來他家窩著,也不出門,都把夏油傑生生逼成了夜貓子。


    美人在懷,禪院直哉沒忍住,小口小口地啾咪著五條新也的臉,愛不釋手。


    五條新也歎氣,也隨著小少爺去了。


    他心裏再怎麽不情願,也還是陪著禪院直哉來了禪院家。


    事先答應好的事,他可沒有食言的習慣。


    同是禦三家,五條和禪院兩家差不太多,甚至連某些宅院的布置都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但這裏可比五條家壓抑多了。


    侍女們雙手交疊在身前紛紛躬身行禮,一板一眼地朝著禪院直哉問好,對於這位離家幾個月又突然迴歸的小少爺,她們沒有做出意外的表情,始終低著頭,不敢直視禪院直哉。


    除了麻木就是麻木。


    雖然沒有看到她們的眼睛,但五條新也能想象出裏麵盛滿了空洞。


    這環境還真是熟悉呢!


    似乎迴到了五條悟沒做家主前的五條家。


    五條新也握緊了禪院直哉的手。


    也愈發在心中確定——自己果然不是很喜歡禪院家。


    後者見自家“女朋友”唇色淡了幾分,往常那種刺人的語氣中不由得帶了幾分關切。


    “你該不會真的是生病了吧?”


    他轉而衝後邊跟隨的侍女冷冰冰地吩咐,“去把族裏的醫生叫過來。”


    五條新也開口阻止:“沒事的,直哉君。”


    禪院直哉明顯不太放心,今天一早五條新也就很不對勁,一副病懨懨的模樣,不知道是昨天晚上太緊張沒睡好,還是真的生病了。


    要是因為前者,他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直哉君親我一下就好了。”


    禪院直哉連忙捂住五條新也的嘴,生怕別人聽見。


    “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現在還是在外麵!”


    這麽多人呢!


    五條新也彎彎星眼。


    怎麽迴到自己家,禪院直哉還變得有些害羞了呢?


    五條新也一笑,禪院直哉就拿他沒轍,這張精致的臉便是最好的利器,至少對這位究極顏控的小少爺來說,可是非常受用的。


    一個吻輕輕落在五條新也的唇角。


    “剩下的迴去再說。”


    他可不想從自家嘴碎的仆從口中聽到“五條新”輕浮什麽的,尤其是家族裏那些比女人還會嚼舌根的叔父們。


    “我先送你去母親那裏,等會兒我會來接你的。”


    五條新也腳步微頓,欲言又止。


    “合適嗎?”


    這麽突然的嗎?


    一上來就去見禪院家的家主夫人?


    不知情的禪院直哉滿臉奇怪。


    “有什麽不合適的?我母親也挺喜歡那些縫縫補補的事,說不定你們二人相性還不錯呢?”


    說話間,已經來到了禪院直哉母親所在的宅院,五條新也想找借口退已經來不及了。


    試問誰家家主夫人會住在偏僻的一隅?


    “直哉,難得見你帶客人迴家。”


    種滿紫陽花的宅院中靜立著一位嫻雅的婦女。


    身形纖瘦,黑留袖的衣擺用華貴的絲線繡著精致的菖蒲,和禪院家其他將頭發一絲不苟地挽起紮著同樣發型的女人不同,眼前的夫人滿頭灰發散落在後背,隻在鬢角別了一根簡簡單單的黑色一字發夾。


    身邊沒什麽侍女。


    隻有她一個人。


    “母親。”


    禪院直哉客客氣氣地問了一聲好,再怎麽說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他不像對待禪院家其他女人那樣刻薄無禮,但也不是特別親近。


    禦三家的父母與子女親緣寡淡,自身擁有強大的術式才會得到家族的重視,叔侄相殘爭奪家主的事屢見不鮮。


    “新是我的女朋友,帶她迴家族看看。”


    順便適應一下禪院家的生活,等“五條新”嫁給他之後,可是要長久地住在這裏的。


    五條新也行禮問好。


    “禪院伯母。”


    禪院夫人淡然地點了點頭,“不介意的話,新可以先待在我這裏,直哉,你父親有事找你,先去見他吧!”


    “是,母親。”


    禪院直哉假裝看不到來自“女朋友”的暗示,“毫不留情”地就把人丟在了這。


    五條新也:“……”


    不妙。


    空氣的流速似乎變緩了許多,五條新也局促地站在原地,他自覺自己並不是一個社恐的人,但此時此刻也不知道該和禪院夫人聊點什麽話題。


    而那種不妙感在禪院夫人準確無誤地叫出他名字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新也,可以幫我剪一朵紫陽花過來嗎?”


    五條新也的手微微顫了一下,對上禪院夫人那雙似含笑意的眼瞳時,頭皮都發麻了。


    果然,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


    心裏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堆,五條新也拿著剪子,挑好盛開得最為豔麗的一朵藍色紫陽花,安安靜靜地雙手墊著捧到禪院夫麵前。


    禪院夫人善解人意地說:“放心,我是不會告訴直哉的,這件事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她家那笨蛋兒子今年二十七歲了,對象是男是女都分不出來,看到美人就被迷得三津五道,找不著北,偶爾吃個虧也好,能長長記性,不要以貌取人。


    “夫人是怎麽知道的?”


    五條新也自認為自己的女裝扮相毫無破綻,除了身高,但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比比皆是,而且禪院夫人直接叫出了他的本名,顯然之前就認識他。


    “我和你母親,還有五條家前家主夫人在出嫁前就互相認識,這件事鮮少有人知道,你長得和你母親幾乎一模一樣,惠音應該隻有兩個兒子吧?”


    說著,禪院夫人從那件格外莊重的黑留袖中拿出了和其風格大不一樣的觸屏手機,上麵的照片赫然就是五條新也小時候的模樣。


    “新也長得更漂亮了,她們姐妹倆一同嫁入了五條家後,我們的關係也漸漸淡了,現在想想,我和你母親已經有三十多年沒見過麵了。”


    禪院家和五條家勢同水火,這種時候淡了關係才是最好的選擇,不然會給她們三個都帶來麻煩的。


    五條新也:“!!!”


    感情是他老媽把他給賣了。


    “直哉被家族寵壞了,謝謝你願意包容他。”


    五條新也實話實說。


    “偶爾還是有點忍不了的。”


    禪院夫人被逗笑了。


    “夫人不怪我嗎?我騙了直哉君。”


    “那小子心高氣傲慣了,不吃點虧不長教訓,以後還要辛苦新也了,磨一磨他的脾氣也挺好的。”禪院夫人顯然很了解自家的好大兒,“家族裏的人都把直哉給寵壞了,再這麽下去,可無緣他心心念念的家主之位。”


    禪院直哉是很優秀。


    但遠遠不夠。


    五條新也扯了一下嘴角。


    第一次見這麽坑兒子的。


    “惠音第一次把你的照片發給我的時候,我就很喜歡你。”


    禪院夫人拿起放在花架上的一個精致的長條形小盒子,推開上麵的滑蓋,裏麵靜靜躺著一枚純白櫻花和風花簪。


    “本來我還以為直哉是帶了女朋友迴來,沒想到是男朋友,但它也很適合你,介意嗎?”


    五條新也搖搖頭。


    “謝謝夫人,我很喜歡。”


    禪院夫人將花簪別到五條新也低盤著的卷發上,笑了笑。


    “果然很適合你。”


    五條新也心中古怪。


    禪院夫人怎麽對他很滿意的樣子?


    對待他的態度就像是……就像是禪院直哉剛娶進門的新婦。


    “過幾日叫直哉帶你去我名下的一所宅院去玩一玩,避避暑,天氣那麽熱,還穿著這麽厚重的女士和服真是委屈你了,要是有什麽想去的地方自己去逛一逛,有時間再來我這玩一會兒,直哉那邊應該快好了,去和他好好玩一玩,待在我這裏很無聊吧?”


    禪院夫人輕輕拍了拍五條新也的肩膀。


    五條新也點點頭,知道禪院夫人有些疲憊了,主動跟著侍女走了。


    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邊剛應對完禪院直哉的母親,來到茶庭就遠遠看到了禪院直哉的父親。


    現任禪院家家主——禪院直毘人。


    他這個身份是不認識對方的,正準備轉身就離開,哪曾想禪院直毘人居然隔著這麽遠的距離叫住了他。


    “你就是直哉帶迴來的人吧?過來坐吧!喝杯茶……”


    五條新也臉上沒有露出一絲破綻,禮貌性地低低頭。


    “您是?”


    “直哉那混小子的父親。”禪院直毘人撚了撚一撇小胡須,“還以為那小子是任性不想娶妻,沒想到眼光高著呢!嗬,倒也符合直哉的性格。”


    五條新也無奈,規規矩矩地跪坐在了禪院直毘人對麵的蒲團上。


    “我記得你是叫……”禪院直毘人端詳著五條新也那張無瑕的臉,頓了頓,似乎是在努力迴憶著什麽。


    五條新也可不相信禪院直哉沒告訴老父親他的名字,正想著開口提醒一下對方。


    “五條……”


    “五條新也,想起來了,我記得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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