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後跟著剩下的組員,林百合啐了主持人一口,絲毫不顧大小姐的風度,唯有何鈺傑和主持人露出了一個笑容。


    殷恪垂著頭,手插著兜,低著眼看路上的碎石和草葉。


    這不合理。


    節目組對他們這些咖位不算大的藝人使壞就算了——顧及節目的收視率和宣發,沒人會過於抗拒被節目組折騰。


    但是謝雲初這是怎麽迴事。他是謝氏的少爺,節目組背後是再強大的人,不也應該顧及謝家的麵子,怎麽會給謝二爺安排這樣一種容易被挨罵的劇本?


    誰在針對謝雲初?


    這人被節目組折騰了兩天,居然還在為別人受折騰打抱不平,也是實在喜歡多管閑事。


    殷恪跟在何鈺傑後麵往前走,謝雲初正好綴在了最後,他的眼皮薄而淺,抬頭看人的時候,周身透著一種無聲的溫和貴氣。


    他半抬眼注視著殷恪薄而直挺的背影,覺得這人恐怕能被瀑布直接沖跑。


    山路十八彎,瀑布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窩著,主持人拒絕提供導航,眾人不得不順著山路慢慢找過去,一直找到了太陽正中。


    這才剛剛春末,天南山慣常不熱,溫和的太陽灑下來,給嘉賓們鍍上了層漂亮的金邊。


    金邊還沒鑲齊,瀑布嘩啦的水聲就傳進了嘉賓們的耳朵裏,浩大,壯闊,仿佛從天上直衝而下,隔絕了洞口,也隔絕了眾人進入的道路。


    【這怎麽進我草】【不是謝雲初有病吧】


    【前麵的應該是劇本,先不要人身攻擊】


    未見其蹤,先聞其聲。


    眾人循著聲音往前走,曲徑通幽,四處是高聳的樹,搖搖曳曳的,種滿整個山坡,這是半綠半紅的天南山綠的那一半。


    走到盡頭,漂亮清透的瀑布陡然出現在眾人眼中,像是一道透明色的寶石簾子,高傲,不容褻瀆。


    謝雲初的手抓緊了袖子,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來這個節目,大可以把主持人亂罵一通——反正他是謝家的少爺,有謝家給他撐腰,那些人也不敢得罪他。


    可惜。


    他一個人任性卻不是一個人的事,輿論會傷害殷恪和他的組員,或許還會傳出潛規則之類的流言蜚語。


    謝雲初可以承受這些,他不想讓殷恪也承受網絡的討伐鞭笞。


    更何況,謝雲初垂下眼,很不高興,幾乎是有些難過了。


    殷恪不要他的資源,如果節目組因此不讓殷恪進行接下來的綜藝拍攝,他該怎麽辦呢。


    如果像《逐星》一樣被砍時長切高光,殷恪一直以來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正當他不知所措之時,池墨一扔鞋子,脫下昂貴的天鵝絨外套。借著石頭往瀑布一側一躍,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衝進了瀑布中!


    【我草,不會鬧出人命吧】


    【啊啊啊節目組真出生啊,這謝雲初什麽東西啊】


    【前麵的說了是劇本你怎麽不信呢,非要人身攻擊一個素人?】


    【和資本家共情的什麽成分我不說了哈,自己好自為之】


    彈幕幾乎無人關心跳瀑布的池墨,自顧自吵作一團,不是罵節目組就是在罵謝雲初,整個彈幕一片烏煙瘴氣。


    殷恪嚇了一跳,水流湍急,池墨那身板也就看起來高挑,實際上清瘦的要死,這瀑布分分鍾能給她沖傷了。


    他差點脫下外套跳下去——自己的組員在自個麵前出了意外,作為組長怎麽能不負責任。


    謝雲初死死地拽住了他。


    殷恪冷淡地睨一眼謝雲初,聲音從來沒這麽冷漠過:「你能不能不要這麽任性了,謝二爺。」


    謝雲初被他的冷漠冰了一下,拽住他的手沒鬆開,周身卻卸下了力氣:「不是我。」


    他的嘴唇囁嚅著,想和心上人解釋著什麽,卻還是隻重複著三個字:「不是我……」


    他隻是按照台本來演,誰知道池墨會這麽跳下去。


    「你鬆手,謝雲初。」殷恪使了一下力氣,謝雲初能感受到指甲末端傳來尖銳的疼痛,像是斷裂開了。


    他卻不肯鬆手。


    這麽急的瀑布,跳進去會出事的。


    節目組本來隻是刁難一下他們,誰知道精通水性的池墨就這麽跳了下去,主持人頓時慌了,開始瘋狂地摁著手機,妄圖通知救援隊過來。


    救援隊來得哪有這麽快,一行人就這麽幹等著,無力著。


    明明隻有短短的幾分鍾,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


    池墨的身影再也看不見,殷恪急了,用力地甩開謝雲初的手,卻發現對方已經眼眶通紅。


    他顧不上安慰少爺,脫了衣服要往水裏撲。


    「玩我的吧。」池墨從瀑布的一側探出身子,周身潮濕,何鈺傑是一等一的人精,脫下外套就給姑娘披著了。


    節目組也知道不合適,攝像師們紛紛轉移了鏡頭。


    殷恪心裏的石頭落了地。


    還好沒出事,不然他不知道謝雲初將會接受多麽大規模的網爆,也不知道自己會多麽自責。


    池墨從小在海邊長大,跟著父母哥哥拾貝殼撿螃蟹,天氣好的時候坐船出海,這瀑布對她來說是小意思。


    然而跳進去的時候果斷,出來的時候就不那麽果斷了。


    她心虛地掃了一眼四周,垂下頭不敢對上任何人的視線——這事說來也是她的問題,沒提前和別人溝通就下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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