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嬋聽她這生無可戀的語氣,不明所以,但仍點點頭,當她說的是真話。


    江秋洵這下老實了,認認真真問道:「阿嬋說救我是別有所圖,我不知我有什麽可圖的?」


    林嬋道:「我從前讀書,得知前朝巨賈,能長久者,必信守承諾。天下行商者不知凡幾,我若想守好師父給我的商行、讓商行更上一層樓,必要讓人相信我是重諾之人。而人們總是相信善良的人能遵守承諾,我在力所能及之下,施以援手,既能無愧於心,又能有益於商行,何樂而不為?」


    但林嬋當然不會告訴她,救別人是真的施以援手,救她卻花了半數身家。


    ……


    江秋洵很快迴憶起了當年的事,笑道:「當年我問你為何救我,你說是有利可圖。」


    她在林嬋身邊坐下,托著腮,間歇性遺忘了當初林嬋給她的答案,時隔十三年,再一次問道:「是圖我這個人?還是圖我的身子呀?」


    她雙目明亮,眼含笑意,吐詞又輕又緩,聲調打著旋兒,帶著隱晦的引誘。


    她的阿嬋已經不是十三年前不開竅的林姐姐,而是能讀懂她所有暗示、了解她所有欲望的未婚妻。


    林嬋唿吸一滯,低頭喝茶。


    門外那些忠心耿耿的護衛們可不知道她是宗師,他們曾隨林嬋闖蕩多年,遭遇過許多突發的危險,行事十分小心。這裏江湖人聚集,魚龍混雜,他們擔心有宵小之輩傷害到商會主人和夫人,有一人耳朵緊緊貼在門邊,但凡裏麵傳出異響,就會立刻破門而入。


    林嬋的耳力,甚至能聽見門外屬下們的唿吸聲,讓她如何能不窘迫?


    隻能低頭喝茶掩飾。


    但偏偏江秋洵一點兒也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巴不得正泰商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林嬋有多親近。


    江秋洵來林嬋身邊不久,知道林嬋聰慧,還很容易猜中她的小心思,即使滿心占有欲作祟,暗戳戳對林嬋親近的這批人吃醋得不行,也不敢挑撥離間。這些人跟隨林嬋多年,她這些年在南武林煽風點火、興風作浪的小手段在阿嬋麵前肯定沒用。


    不過她這個人,搞陰謀詭計不行,規避情敵卻天賦異稟。


    她沒有對林嬋身邊任何人出手,連言語挑撥和暗示都沒有過,就已經成功的讓所有人避嫌,連林昭節和兩個貼身丫鬟都不自覺的和林嬋保持距離——就怕不小心撞破了她不要臉撩撥主上的不堪畫麵!


    江秋洵美而自知,得意洋洋:「阿嬋,你怎麽不答我話呀?」


    睿智如林嬋,也隻能無奈道:「你非要我答,我便迴家慢慢說與你。但今日雁行樓的特色菜可就吃不了了。」


    江秋洵立刻收斂了,道:「哎呀,我說笑而已。光天化日之下,我規矩得很。我可是正經人。」


    林嬋好似相信了她的鬼話,道:「好。」


    江秋洵問道:「你剛才說,盛安良是為利所驅,我不明白。他雖沽名釣譽,慷他人之慨,但看起來確實是為了義氣。」


    林嬋道:「盛安良如果對所有人都義氣,那才是真的義氣。可他對外人『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對給他恩義最多的妻子卻以夫君之名肆意掠奪,這便是假仁義了。


    名聲可以為盛安良帶來許多東西,包括他的顏麵、他在武林的地位、他的人脈,甚至還可以變現銀錢。就如我這些年經營名聲,讓正泰商行發展壯大。


    盛良安『義氣』的名聲隻屬於他自己,藍丹晴拚盡生死得來的機遇,哪怕是給孩子的,卻不是屬於盛安良,孰輕孰重,自有分曉。


    所以,從本質上看,他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私自犧牲伴侶和孩子的利益。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盛安良為人自私自利,類似的事情做得不少。


    至於樓下捧場的江湖人,大多是江湖遊俠,居無定所、家無恆產,當然希望多一些盛安良這樣的冤大頭來接濟,以便於他們行走江湖更輕鬆。或許他們自己也沒想明白這些道理,但人總是趨利避害,會憑直覺去維護他們的利益,吹捧盛良安這樣的『俠義之事』。」


    這時,樓下正好傳來馮勁川對盛良安的盛讚之語,當眾慷慨解囊,要資助盛安良,還自告奮勇要幫忙勸說藍丹晴。


    江秋洵:「……」


    可把她給噁心壞了。


    江秋洵對林嬋道:「我前世家鄉,聽說有許多夫妻,一人在外打拚,一人在家照顧家小。在外打拚的那一個,總是口口聲聲說『我在外辛辛苦苦上班、應酬、拓展人脈,還不都是為了這個家』、『我努力往上爬還不都是為了你和孩子』這之類的話。


    雖說在外發展得更好確實有利於家庭,但不論工作、升職、維繫人脈,都更多的惠利於本人,且哪怕沒有家庭也同樣需要去做,隻是把本來自己要做的事、絕大部分對自己有利的事說成是為了家庭,從而剝削家中之人付出。


    這種做法,和盛良安的做法本質是一樣的,都是偷換概念。」


    林嬋習慣了她言語中那些陌生的用詞,一邊聽一邊琢磨,很容易就理解了她的意思,點頭道:「正是。」


    說完話鋒一轉,又道:「然你之不悅,卻不僅於此。」


    江秋洵卻好似沒反應過來:「啊?」


    她還有哪裏不高興嗎?


    林嬋道:「你之不悅,更多是因盛良安對藍丹晴的態度,表麵上像個胸懷寬廣的夫君對待無理取鬧的妻子,其實對妻子根本沒有一點尊重。正玄派拜師的名額,若是他好好與藍丹晴商議,藍丹晴或許為難,但可能終究還是會讓出去——以往定然也是如此,他們二人才會相安無事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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