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做完筆錄,我一個人在手術室外待了很久,高騰躍迴來的時候,我沒有看到嶽圓圓。


    “圓圓呢?”


    “她先迴去了。”高騰躍漫不經心,在我身邊坐下來,


    我點點頭,本來以為她會留下來陪我的,這樣我可以讓高騰躍先離開。一方麵,他為了我的事情,g城z城兩地跑,今天又累了一整天也該休息一下;另一方麵,他剛才對我說的那些話讓我耿耿於懷,和他肩並肩坐在一起就越發不自在起來;更何況,叫他拋下母親兒子和我呆在醫院過年也不是個事兒。可是如今,嶽圓圓溜了,隻剩下我和高騰躍,如果他也走了的話,我一個人坐在空蕩冷清的走廊,對著手術室門框上那盞扣人心懸的紅燈,吹著冰涼刺骨的穿堂風,想想又害怕了起來……如果,遙遙打算悄悄從我身邊跑掉,也許多一個人會更容易發現他的存在,也許多一個人,會多一份力量,幫我把他留下來……


    於是我什麽也不說,任由高騰躍坐在我邊上的位子。


    一直沉默著。眼睛盯著手術室大門,一瞬不瞬。


    門開了,醫生護士魚貫出來,推著遙遙的病床。


    潔白的被子蓋到他的肩上,臉色蒼白,頭上纏著紗布,雙眼輕輕的閉著,唿吸器被取了下來。


    我高懸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他的生命力很頑強……”醫生微笑著點點頭,在我看來就像一個光明的天使,周身散發著暖流。


    “也許是知道有人在等他吧……”他拍拍我的肩。


    心頭漸漸雀躍起來,他知道我在等他,一定會努力的把眼張開!也許明天,也許馬上!


    我守在遙遙的病床前寸步不離,病房也是高騰躍安排的。外科在5樓,病房臨街,繁華的商業街區,霓虹燈五光十色從遙遙臉上晃過去又晃迴來,樓下的汽車唿嘯而過,伴隨著嘈雜的人聲和樓下商店裏大音響震耳欲聾的流行歌曲。


    我撫了撫遙遙的額頭,他好像不情願的微微皺了皺眉。我想給遙遙換給病房,這樣的吵鬧的環境真的很不適合休息。高騰躍出去詢問,十分鍾後迴來。對麵已經住滿了,剩下的病房都臨街。


    我又看了看遙遙,想了想,對了!我不是還有個在婦產科工作的同學嗎?幾個月前她還是小護士一名,現在已經是護士長了,而且她的丈夫是這間醫院的副院長,也許我能動用動用我的人際關係……


    於是,幾個小時後,遙遙在婦產科某病房醒來!


    這間vip病房雖然也臨街,不過婦產科在11樓,於是安靜了許多。


    祁少遙眨眨眼,動了動,然後開始**:“我的手呢?”


    “你的手骨折了!”我沒好氣白他一眼!這個人才剛醒就恢複本性,我守了他一夜,一句溫存感謝的話都沒有,就想到他自己!


    “我的腿呢?”他又問!居然不管我累不累,怕不怕,也不說一句,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說不定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我敲了敲他的腿:“你的腿在這裏吊著,你自己看不到?”


    “啊——”他的臉皺成一團慘叫!很好,還知道痛!


    “你沒事吧?”他終於想起我來了!


    “你說呢?”我睨著他。


    他脖子上套著箍子動不了,眼睛在我身上滴溜溜轉了一圈,然後一副如他所料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沒事,棒子都打在我身上了!”


    好嘛,他這是在邀功啊!我壓根就不應該太擔心他,有哪個從鬼門關兜了一圈又迴來的人像他,說的好像是別人家的事一樣!虧我還準備了一籮筐煽情的話,打算和他抱頭痛哭一場,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懶得理他,我轉身去給他拿藥,高騰躍靠在門邊,聽見我們的對話,憋著笑別過臉去。


    “騰躍!你也在啊?”祁少遙的精神頭那是相當的好,眼神瞟了瞟,要高騰躍過去和他聊天!


    “老高,別理他!”我叫住高騰躍,他以為我們都和他一樣睡了一天一夜,全身細胞都處在亢奮狀態中嗎?人家高騰躍可是一整個晚上陪著我,連眼都沒合一下!我瞧著他臉色發青,眼圈發黑,不由得有些慚愧。


    “老高,你先迴去睡一覺!”


    高騰躍果然是困了,打了個哈欠:“少遙,我看你還真不像死過一迴的人!”


    他當然不是死過一迴,他在兩天之內死了三迴!現在命撿迴來了,仇人被警察抓走了,老婆也毫發無損站在他麵前了,一切風平浪靜了,生活又充滿陽光了,難道不應該慶祝嗎?祁少遙想聳聳肩,卻因為扯到傷口而嘶啞咧嘴,又想擺擺手,手動不了,最後變成無可奈何的歎氣。


    高騰躍終於憋不住,撲哧一笑,朝門外指了指,“算了,我看我還是先走吧!留給你們小兩口二人世界!”他笑著轉身,經過我身邊,“等我睡醒了再來替你!”


    我正幫祁少遙倒好一杯水,朝他點點頭:“行,你好好休息!”


    說完,看高騰躍帶上門,我才轉頭,隻聽祁少遙說了一句:“把手給我。”


    “幹嘛?”我故意和他鬧別扭,知道他想拉我的手,自己的手又不能動,一定很苦惱!我走過去,把藥送到他嘴邊:“吃!”


    他嘴一扁,不吃!竟然孩子氣的鼓起了腮幫子,“給我啦……”要不是一條斷腿懸在半空,我真懷疑他會在我麵前又蹦又跳又跺腳撒起嬌來!


    好笑的看了看他,順從的把手塞進他的掌心。他的手指尚能活動,輕輕捏了捏我的手背,突然變得深情起來:“謝謝你,老婆……”


    “誰是你老婆!”我板著臉,就算因為這兩個字心中隱隱的顫抖,嘴上還是不能服輸!他當他是誰?說離婚就離婚,離了婚還叫我老婆,我是這麽好哄的嗎?


    他居然當作沒有聽到我的話,繼續說下去:“還有,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這才是我想聽的!我想聽那句“對不起”,知錯就改才是好孩子!


    “你知道你錯在哪裏嗎?”我當真像逗小孩一樣捏了捏他的鼻子。如果你對我說一萬句“對不起”,我就考慮原諒你。


    他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深唿吸,又歎了口氣,不知在盤算著什麽。


    我等著他的迴答,良久他開口了:“關於鍾傾的事……”


    “閉嘴!”是他太蠢,還是他太不了解我的心思?最不想聽什麽他就說什麽!問題不是出在鍾傾身上,而是他自己。你他媽的不但處處留情,還處處留種!這是一個很嚴重的道德品質問題!搞出人命還想瞞著我生下來,就算你有苦衷,我的孩子掉了,這種屈辱是說忘記就能忘記的嗎?


    他果然閉嘴,委屈的吧嗒著他的大眼睛。


    你倒是解釋啊!我瞪著他,幹著急。讓你閉嘴你就閉嘴,你要真這麽聽話,就不會冒出個鍾傾為非作歹了!


    他不解釋!


    不管你怎麽瞪,人家就是扁著嘴,看著你,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不說就是不說!


    我不讓他說,他就真的不說!那副表情,好像是在求我下道聖旨“好吧,你解釋吧”,然後他就開始解釋了!


    煩心!這男人在該蠢的時候不蠢,不該蠢的時候比豬還蠢!豬都沒他蠢!


    我把杯子往床頭重重一擱,藥片也扔在桌上,“你自己吃吧!”


    我要出去透透氣,他讓我想起了最不堪的事。


    “仙仙……喂——”他在背後哀號!別走啊……人家動彈不得,你叫人家怎麽自己吃藥嘛……


    我一出門,就迎麵撞上了高騰躍。


    他無聲無息的站在門邊!我嚇了一跳,“老高?你怎麽還在這裏?”


    他呆了一下,似乎也被我的突然出現嚇到了,輕輕咳了咳,掩飾尷尬:“我迴來拿東西……”


    “你進去拿吧……”我往邊上側了側。


    他沒有動靜,雙手插在口袋裏,又笑了笑:“我剛才發現就在口袋裏……”


    “哦。”我沒再看他,自己往前走,心裏很煩,不想多說話。


    他跟了上來:“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是嗎?”我不冷不熱,聽到又怎樣,我們就是這麽沒有默契!


    “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我走到走廊盡頭的窗口停下來,晚風涼涼的,吹亂了我的頭發,一團漿糊的腦子似乎也清醒了不少。


    從害怕失去祁少遙的極度狂悲,到失而複得極度狂喜,再聽他提起鍾傾的憤懣難平,現在高騰躍又來問我有什麽打算,這個問題實實在在考驗著我的心理承受力。我就像被人扔到一把篝火上麵烤,我不可能不去計較以前發生的那些事,可是我也不能因為計較就放棄祁少遙。


    “關於鍾傾和她的孩子……”高騰躍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鍾傾還有孩子嗎?”我側過頭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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