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到此為止,休要要提及。」西玄王沉聲開口,「既然要去封地,還是來談談輔相的人選吧。在這點上,孤可以給你絕對的自主權。」


    謝閑對他的反應並不意外,說到底,西玄王也不是非要袒護謝麟,不過是因為他還有用罷了。至於輔相的人選……是得好好斟酌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有侍者快步走進來,朗聲道:「啟稟陛下,翁主侍讀求見。」


    「哦?」西玄王揚眉,似是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人估摸著是謝閑帶進宮的,便沉聲道,「讓她進來吧。」


    「是。」


    洛明瑾走進殿內,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殿內的情形,視線掠過元青的時候微頓了一下,而後才欠身行禮,「見過陛下。」


    「不必多禮,此番覲見所為何事?」西玄王直接沉聲道。


    洛明瑾緩聲開口:「臣,自請與殿下一道前往封地,還望陛下恩準。」


    西玄王還沒開口,謝閑便輕笑了一聲,而後道:「正好,人也不用選了,就這位吧。」


    西玄王皺著眉頭看向謝閑,半晌,才沉聲問:「決定好了?」


    「決定好了。」謝閑很是隨意地迴道,不假思索,以至於顯得十分草率。


    西玄王目光沉沉地盯著謝閑看了片刻,方才開口:「也罷,孤準了。」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他對王後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你們兩個退下吧。」西玄王沉聲接著道。這兩個人,指的自然是謝閑和洛明瑾了。


    謝閑側眸看了元青一眼,輕揚了下嘴角,直接轉身走出了殿外。洛明瑾斂下眸中的情緒,跟了出去。


    殿外,謝閑揚眉,「不是不合格?」洛明瑾這些時日,不是一直在猶豫要在哪方下注麽?


    「我有自己的判斷,殿下。」洛明瑾麵色從容地迴道,沒有對自己的心思被看穿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震動。


    謝閑聞言低笑了一聲,「希望你做了對的選擇。」


    「嗯,所以做好準備吧,殿下。」洛明瑾悠悠開口,話中深意有些耐人尋味。


    謝閑挑了下眉,沒繼續這個話題,「你先走吧,我還有點事要辦。」


    洛明瑾簡單一頷首,淡聲迴道:「是,殿下。」說罷,便自行離開了。


    謝閑輕揚了揚嘴角,文學世家,居然養出了一位野心勃勃的人物,很有趣不是嗎?


    與此同時,宣清殿內。


    西玄王眉目威嚴,麵色沉沉地開口:「北銘之人,來我西玄做什麽?」


    「私人行程罷了,陛下。」元青緩聲開口,「在下一介草民,被如此矚目,著實惶恐,若無其他要事,可否容草民先行告退?」她嘴裏說著惶恐,麵上依舊沒什麽表情。


    「孤知曉了,退下吧。」西玄王微微眯了下眸子,道。


    元青淺笑著頷首,轉身離開。


    西玄王盯著元青的背影遠去,偏頭低聲吩咐,「去查查她的動向,盯緊點兒。」


    「是,陛下。」


    走出宣清殿的元青輕車熟路地往宮門口走去,她的侍從還在宮門外候著。


    行至半途,元青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偏頭麵色淡淡地問道:「殿下在這裏做什麽?」


    「看不出來嗎?堵人。」謝閑揚眉,從陰影中走出來,嗓音在風裏顯得有些低冷。


    元青麵色未變,「堵我?」


    「方才剛剛得罪了人,多少也該有點自覺吧?」謝閑漫不經心地說著,視線就這麽直勾勾地掛在元青身上,像是正在圈地的冷血動物。


    元青打量了她片刻,唇角便勾起一個淺淡的弧度,「隻記仇,不記恩?」


    「哦,我準備先把仇報了。」謝閑說著,已經將人抵在了牆邊,而元青,竟也沒抗拒,就這麽直直地站在那裏,眉眼稍凝,渾身上下透著股處變不驚的淡定。


    謝閑傾身湊過去,唇瓣距元青的側頸不過咫尺的距離,她被鼻尖縈繞的淺淡冷香晃了一秒,眸子一沉,而後沒頭沒尾地低聲道:「是你吧?」


    第4章


    「殿下口中的你,指的是什麽人?」元青淡聲問道。


    謝閑眸子一眯,咬牙道:「一個爽約的小騙子。」


    「果真記仇。」元青很輕地笑了一聲,算是承認了。


    謝閑壓了下眸子,沒吭聲,隻是拉遠了些距離,認真打量這個許久未見的故人。


    許久,是當真很久了,足足十二年,當年那個粉雕玉琢的娃娃長開了,愈發惹眼。謝閑現在高度懷疑自己小時候就是被這張臉薅壞了腦子,以至於能幹出那種蠢事。


    彼時,謝閑年幼喪母,沒有玩伴,深宮中規矩又多,宮人們不敢怠慢但也很難說有幾分真心,先王後的死在宮中是一個禁忌的話題,但流言蜚語多了,難免傳到她的耳朵裏。


    雖說謝閑並不需要借所謂的流言去窺探真相的一角,畢竟她親眼目睹了母親的死亡。


    先王後是自殺,她在一個雪夜用一條白綾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不過是為了西玄王的政治圖謀,為了向人皇掩蓋他過於激進而露出的馬腳。最終也隻是得了個西玄王永不再立新後的承諾。


    謝閑將母親的死歸結到了西玄王頭上,毫無疑問。她是如此早慧,以至於像隻孤獨蜷縮在黑暗裏的小獸,冷眼看著周遭的一切,對所有靠近的人或事秉持著相同的戒備和警告。


    這日,北銘王來訪,謝閑遙遙看了一眼,瞥見一個墨發如瀑的背影,衣角的銀色暗紋艷麗而糾纏,像是另一方世界。北銘王的身側跟著一個孩子,年齡與她相仿,她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注視,迴眸看了一眼,隻看到了謝閑拂袖而去的背影,因此微蹙了下眉,收迴視線時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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