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坦白起了作用,接下來的幾天黎頌都沒有再見過肖約,關於那兩天的記憶就像是一場高燒之後的夢境,隨著肖約的消失,逐漸被拋在了腦後。


    過了大概五六天,陰沉的天氣才終於徹底結束,天空放晴,一片碧藍。


    她的身體大好,助理提醒到了去朵蘭村的日子。


    林總那邊安排得很妥貼,她帶著項目部的人,飛機一落地就被錦成的人接上,一路送往酒店。


    從機場上車,駛上高速,眼看著周圍的景色從高樓林立到低矮平房、群山環繞,下高速後又走了大概半小時,就到了朵蘭村。


    一下車,清新的草木氣息撲麵而來,將遠行的困頓一掃而光,黎頌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氣,肺腑通透。


    同事們也挺興奮的,畢竟是公費出遊。


    接待人員一臉熱情:「房間都安排好了,大家可以先迴去休息休息,餐廳隨時可以點餐,也可以去村子裏轉轉,老鄉們都挺和氣的。」


    大家應了,但在畢竟大老闆還在跟前,總不好太囂張,有幾個背了相機的當即表示自己一會兒要去村裏採風,錦成的人當然樂見其成,忙著去聯繫導遊了。


    黎頌說了句大家盡興,就迴了房間。


    她有點累,又想著自己在估計下屬們也玩不開,就收拾了一下,坐在床上打開了電腦查郵件。


    可能遠離了壓抑的大都市讓她放鬆了不少,她慢慢地進入了狀態,再從公事裏抬頭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她這才遲來地感覺到了餓,合上電腦準備下樓吃東西。


    餐廳在二樓,她剛進去,就聽到幾聲驚唿:「好漂亮啊!」


    「快拍照拍照!」


    她順著聲音看過去,從餐廳的落地窗,看見了滿天霞光。


    火紅的霞雲綴在天邊山尖,將目力所及的一切都染上緋色,那扇窗戶就像畫框,框住了這比夢境還要美的畫麵。


    她突然覺得吃飯也不必那麽著急,轉身下了樓,朝大門走去。


    酒店建在半山腰,大門前是花園噴泉,看起來隻有一條下山的路,但黎頌上來的時候看到有背著背簍的村民從酒店不遠處的地方往山上走,想來那裏是有路的。


    好在她猜得不錯,那條路應該是村民上山種地或者找山貨的,常年有人走,不難找。


    她沿著一人寬的土路往山上走,眼看著嶄新的酒店越來越遠,心情逐漸暢快起來。


    晚霞能保持的時間其實並不久,她走到一處油菜地旁,看見那紅色隱隱有在黯淡的趨勢,就停住了腳步。


    她今天沒有穿西裝,深色外套和寬鬆長褲,站在油菜田旁邊,麵朝著夕陽,連背影都是鬆弛的。


    肖約站得很遠,在幾十米外的農家小院裏,能發現她隻是因為手裏的相機。


    取景框裏,那個背影前麵是連綿的山和火紅的霞,鬆散的頭髮被風微微吹起,給她一種熱烈而青春的錯覺。


    某一刻她甚至差點沒有按捺出心裏的邪惡念頭,想著上前去和她打個招唿,近距離觀察一下她臉上的放鬆神情是如何瓦解的。


    可是她沒有,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舉著沉重的相機,一遍遍用視線臨摹者她背影的輪廓,直到那晚霞的邊緣逐漸變成青灰色,才再一次按下快門,轉身迴了身後的房子。


    老婆婆熱情地宣布開飯,「姑娘快來,吃飯了吃飯了!」


    「謝謝婆婆。」


    「嗐,不客氣,反正我也是一個人,有人陪我高興著呢。那個什麽風……」


    肖約:「採風。」


    「對,採風,採得怎麽樣?」


    肖約笑了笑:「很不錯,遇到了找了很久的……好風景。」


    「那就好那就好。」


    第6章 玉蘭


    黎頌迴到酒店的時候天已經擦黑,大家正聚在小花園裏烤肉,看見黎頌,同事們熱情地喊她一起。黎頌沒拒絕,過去加入了這場聚會。


    這幾年大大小小的局她能拒則拒,已經很久參加過這樣的社交活動了,此刻坐在這裏,感覺倒還不錯。


    這一場一直持續到了後半夜,有人拿來了毯子,大家窩在露天花園裏聊天,聊八卦,聊未來,聊理想。


    黎頌撐著太陽穴聽著這群年輕人侃侃而談,時不時鼓勵附和兩句。


    突然有人問:「黎總,您最開始創建silent ode 有什麽契機嗎?」


    或許這隻是下屬為了讓老闆有參與感隨口拉起的話題,但黎頌卻在毫無防備間,猛地被這個問題擊中。


    為什麽創建silent ode?


    她從小優秀,性格也好,是所有人眼中別人家的孩子。她家世不錯,但父母早年出了意外離開,後來受爺爺親自教導撫養,差點被養廢,還好在那之前覺醒自我意識叛逆地選擇了離家出走。不過就算脫離了家族,卻也因為父母留下的豐厚遺產而沒在物質上受什麽苦。除了雙親離世,親戚極品,她這輩子可謂順風順水。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她想,她其實不必一定要做出什麽事業。除了那個和黎家作對的不切實際的想法,她沒有什麽熱愛到願意用盡一生去追尋的理想。


    她的生命一度單薄且貧瘠。


    一切是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好像是十七歲夏天的某個午後,她坐在醫務室裏,床邊的女孩兒低頭給自己纏紗布,語氣十分輕蔑:


    「你以為你誰啊?想都不想就往前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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