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劉煜。


    付祂正欲開口喚他,卻聽見了劉煜氣急敗壞的聲音:「怎麽迴事,怎麽解不開了?」


    付祂噤了聲,她側立屏風前,看見屏風那頭的身影在周身撥弄了幾番,類似於束帶的東西掉落,那人身姿綽約。


    儼然是女身。


    付祂心裏翻起驚濤駭浪,麵上卻不動聲色,她屏了息,卻並未再看,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陳參商等的百無聊賴,便望著殿門口,等的望穿秋水之時,終於見到付祂失魂落魄地出現在了門口。


    她喜道:「陛下好了嗎......」可話音未落,卻見付祂搖了搖頭,神色懨懨,像是受了什麽打擊一般。


    她尋了陳參商身邊的位置坐下。


    劉煜曼妙婉約的身影在她眼前揮之不去。


    其實早有跡象,這幾月總有那麽幾日劉煜身體抱恙,閉門謝朝,一個人縮在未央宮裏,天氣好時便搬著付祂給她做的竹椅曬太陽,一坐便是從日上三竿坐到日落西山;天氣不好時便要攬著付祂一同臥在塌上不著邊際的說些話。


    付祂看他臉色總是蒼白如紙,毫無血色,便總是不忍心讓他多開口,便給他說些滄州風光,大漠孤煙,月滿霜天。


    劉煜總是會半睜著眼,有些虛弱:「你以後帶我去。」


    付祂垂眸,神色專注的看著他:「好。」


    大抵是身體虛弱的時候,心也脆弱的不堪一擊,於是劉煜會抱緊付祂:「不許騙我。」


    付祂覺得她懷裏抱著一顆脆弱的玉石,稍稍一碰便碎掉了,便任由他抱緊:「不會的。」


    那時她以為劉煜身子不好受了風,傳喚醫官劉煜又不許,沒過幾日便又生龍活虎般地不似從前,付祂心裏雖有疑慮,見他好了也並未多想。


    一切早有由頭,隻是她太過遲鈍,什麽都要等真相不著遺漏的剖白在自己麵前。


    陳參商見她怔怔坐著,像是想什麽想出了神,便噤了聲,不再出口打擾。


    劉煜換了常服之後匆匆趕來。


    他自然而然的挑了付祂身邊的位置落了座。


    劉煜剛坐下,付祂便轉頭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裏摻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劉煜被她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伸出纖長的五指在她麵前晃了晃:「怎麽了?被為夫的風流倜儻折服了?」


    陳參商在一旁扯了扯嘴角,此時她希望自己成為一個瞎子。


    付祂久久看著他,劉煜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便轉移了視線,道:「用膳吧。」


    忽地,付祂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是。」


    那聲音如微風輕拂耳畔,似有還無。


    劉煜都懷疑自己聽錯了,他抬眼,卻見付祂已轉過眼去,開始給他添菜。


    劉煜更困惑了,他印象裏好像從來都是他給付祂夾菜,付祂從未給他夾過菜。


    他正待開口詢問,卻聽見付祂恍然一聲驚唿。


    「付霽呢?」


    --------------------


    同行數月,竟不知劉煜是女郎,可嘆可嘆。


    第27章 出宮


    齊扶枝有許多日子不曾來見他了。


    劉煜批著奏摺,渾渾噩噩地想。


    他近些日子夜裏總是睡不好,時常夢魘,連帶著白日裏也精神不濟,頗有些萎靡不振之意。


    宮裏宮外隱隱有風聲說,新帝命硬,不僅克國運,也克身為天子的自己。


    劉煜聽了,覺得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便總是一笑置之。


    「微臣鬥膽,諫言大將軍武昌侯竇雲於新帝喪期公然設宴,宴請賓客,大肆奢華之舉,蔑視天威,其心可誅。」


    劉煜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奏摺的落款是右扶風,姚簡。


    劉煜麵前的奏摺都是竇雲經手過的,按理來說,不應有諫言大將軍的奏摺出現在這裏。


    更何況,這人是姚簡。


    他想起幾日前竇雲在朝堂上婉言要求京城禁軍統轄之權,被他三言兩語躲了過去。


    那個時候,竇雲的神色已然有了不滿之意。


    思及此,劉煜後背霎時出了一身冷汗。


    這封奏摺是詐他的局。


    偏偏挑了姚簡這個跟他有些關係的人,若是他應了姚簡的奏摺處置竇雲,便會讓竇雲和他徹底決裂;若是將這封信私藏起來,秘而不發,竇雲生性多疑,定會覺得他在外培植勢力,以期奪權自立。


    他在朝中從未與人有過多的交集,就連見齊扶枝都是小心避開了竇雲的眼線秘密私見,為的就是打消竇雲的疑慮,與姚簡也僅僅幾麵之緣,誰曾想還是被他發覺了蛛絲馬跡。


    大將軍的勢力如日中天,更何況他入主京城,本就為竇雲提供了為虎作倀,廣收英才的機會。


    他盯著手中的奏摺,覺得這可真是個燙手山芋。


    劉煜自登基以來,幾乎是被竇雲軟禁於宮內,就連未央宮門口都有竇雲的人把守,付祂和他的行蹤都被竇雲知曉的一清二楚,除了付祂偶爾會有傳書,便幾乎斷了與宮外之人的幹係。


    連齊扶枝都未曾來找過他。


    也不知,是不能,還是不願。


    劉煜將那封奏摺賭氣般揉作一團扔了出去,他仰躺於椅背,雙目放空地望著富麗堂皇的穹頂,覺得生在這宮廷之中便是如履薄冰,一絲一毫也不敢鬆懈。


    未央宮中,燈火細微。


    付祂立於窗前,看著眼前的信件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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