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祂仍靠在角落裏,馬車緩緩行駛,她看著對麵正襟危坐的王秋遲,後背微微弓起。


    「督尉此行何處?」


    王秋遲答:「有些公事,需和滄州謝氏一同商議。」


    話畢,他問:「將軍也是要去謝家嗎?」


    付祂點了點頭,她英氣的麵容半染著血,在晦暗的燈火下明明滅滅。


    「此地不宜久留,大將軍手下的人勢必會捲土重來,我無處可去,隻能先迴謝家暫避。」


    王秋遲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哦?那王爺呢,聽說王爺在將軍失蹤不久又納了妾呢。」


    坐在一旁的暗衛頓時緊張地看向付祂。


    付祂垂著眸,語氣聽不出來喜怒:「王爺遠在京城洛陽,遠水救不了近火。謝氏歷代為國之重臣,根基穩固,大將軍暫時不敢拿謝氏怎麽樣。」


    王秋遲似是贊同般地應了一聲,之後便不再開口,倚著窗看向外麵。


    付祂靠著馬車車壁,脊背緊繃,她抱著臂,微微合了眼。


    一路無話。


    洛陽下了入冬的第一場雪。


    雪壓梅枝,清晨薄霧朦朧,官道上有人在清掃堆了一夜的積雪。


    緊閉著的城門被人從外麵重重地敲了兩下。


    守城的士兵不耐煩道:「未至雞鳴,不開城門。有什麽事等城門開了再說。」


    誰知那錘門聲越來越激烈,甚至整個城門都在微微晃動。


    許久之後,外麵有人道:「有急報。」


    禦幹殿中,傳出一聲茶盞碎裂的聲響。


    緊接著,是怒不可遏的訓斥聲:「魏思道,朕讓你替朕看護四方軍隊,你便是這麽看護的?」


    殿門外的侍衛皆跪伏,以頭磕地,大氣都不敢出。


    天子之怒,其勢滔天。


    魏思道跪在地上,顫顫巍巍地道:「是奴才的錯,奴才千死萬死不足以抵罪......」


    皇帝上前來,狠狠踹了他一腳:「你有罪?你罪該萬死!邊寧十二鎮盡數送入敵方囊中,我西北邊境大開,我看,這匈奴長驅直入取我首級也並非難事!」


    魏思道抖如篩糠,他仰起頭來,眼淚糊滿了老臉:「付將軍生死未卜,保輝那廝著實愚笨,誰料想他越俎代庖,打不過就將城一併送人了啊!陛下,陛下,臣有罪,罪在錯眼識人,但送城絕非我意啊陛下!我忠心耿耿,兢兢業業服侍陛下數十年,這是旁人有目共睹的啊!」


    皇帝又踹了他一腳,他恨道:「你服侍朕是真心的還是做給別人看的?這點小事都能拿出來邀功?看來朕還是虧待你了,讓你一直記到現在!」


    魏思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急想要開口,卻聽皇帝森然道:「自己下去麵壁思過,城若奪得迴,朕便饒你不死,若是奪不迴,你便去給邊寧十二鎮的百姓陪葬。」


    魏思道含著淚,跪別了皇帝,出了殿門。


    有侍衛上來押解著他,一旁的小祿子忙迎了上來,卻被魏思道的眼神喝止。


    他在殿外,聲色淒楚:「陛下宅心仁厚,是奴才一時愚昧,做了蠢事,陛下便是將我千刀萬剮,奴才也是該的!」


    殿內的皇帝聞言,執筆的手微微頓了頓,一滴墨暈染紙上。


    像是將至未至的風暴。


    第6章 小妾


    付英等在秦王府外。


    門內通傳的小廝迎了上來,他微微躬身行禮,道:「付副將,請院中稍等,王爺正在接待一位友人,暫時抽不出身來。」


    付英微微頷首,說了句「有勞」,便和小廝一同進了門。


    齊扶枝正在和劉煜商討這幾日鬧得整個朝堂人心惶惶的邊寧十二鎮之事。


    但劉煜自打付祂失蹤之後便一蹶不振,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你天天在想什麽?先前鬥誌高昂跟打了雞血似的成天要把那些算計你的人整垮;如今又消沉的跟霜打了一樣。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魏思道已失帝心,咱們再加把火,就能讓它燒的更旺!」齊扶枝恨鐵不成鋼地拿竹扇點了點他,他看著坐在高位一言不發的劉煜,恨恨地嘆了口氣。


    劉煜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了眸。


    齊扶枝見勸說無用,便逕自起身,要出門去。


    臨到門口,他丟下一句:「天涯何處無明主,你便就這麽自生自滅吧!我為謀士,自可另尋出路。」


    「魏思道未必失了帝心,你要知道,宦官為什麽能在天子身邊屹立不倒。」劉煜終於開口了,卻不是留他。


    「魏思道自皇帝幼時便一直服侍左右,許多天子不便做的事都為宦官代勞,今上為什麽把京中禁軍統領之權交由魏思道?那是天子心腹,便是天子最信任親近之人!你看現下父皇將魏思道囚禁,假以時日,父皇發現身邊的人遠沒有魏思道合意,自會找藉口將他放出來。咱們現在就火急火燎地欲置其於死地,到時候他捲土重來,咱們就是第一個被清算的對象。」劉煜撐起身子,他看著齊扶枝的背影,輕輕道:「樂安,眼下並不是我們出手的最好時機,這件事,一定有人比我們還急。」


    齊扶枝的身影微微頓了頓,便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付英在院中等的百無聊賴,她見廊下梅花開的正盛,便尋了過去,站在梅枝下,仰頭看著傲然挺立的寒梅。


    有一枝開到了廊上,暗香浮沉,積雪猶新。


    付英存了賞玩的心思,見四下無人,便想上階去細看。


    誰料昨夜剛下雪,階上結了層薄冰,戰靴慣在粗糙的沙土上行走,一遇上打滑的冰層便吃了大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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