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哄著弘晝玩了陣子後,就迴養心殿批折子了。


    桌上不時有折子被皇上抽出來放到一旁,眼看著皇上眉頭越皺越緊,心中的怒氣也不斷上湧。


    氣惱之下,皇上將折子扔到一旁,端起一大口茶,試圖平息心中的悶氣。


    就在這時,聽到門外稟報怡親王求見,皇上急忙宣他進來。


    怡親王還沒來得及跪下,皇上就連忙說道:“免禮。”


    他順勢指向桌邊那被挑出來堆成小山般的折子,臉上露出些許嫌棄之色,說道:“十三弟,你且看看。”


    怡親王心中已然有了大致的猜測,近些日子新政鬧得沸沸揚揚,怡親王府中也有人前來求見,不過都被他給攆了出去。


    直隸巡撫李維鈞在保定府各縣率先推行的攤丁入畝的新政,他在直隸的時候便有所知曉。


    還曾特意微服問過當地的百姓。坦誠來講,這一政策對百姓無疑是極好的。


    在他看來,地丁合一乃是對皇阿瑪“滋生人丁永不加賦”政策的進一步完善。這一製度實實在在地減輕了無地、少地百姓的負擔。


    然而,當時擁有眾多田產之人就極為反對,這些人無疑皆是有權有勢之輩,其中也不乏有身居高位的。


    不過還好李維鈞是個忠貞之士,心誌堅定,能頂著住壓力推行新政。


    算著日子,也該到了每年大清進行收稅的時候了。


    怡親王將皇上手指著的折子粗略翻看了一下,他雖料到新政定然會遭到一些人的反對,卻沒料到反對之人竟如此之多。


    這一摞都是反對新政的折子!


    裏麵更是隱晦地指出新政違背祖製,乃是弊政,會致使天下不得安寧。


    更是隱晦的說新政違背祖製,是弊政,會鬧的天下不太平。


    上上折子的不僅有以直隸總督為首的直隸官員,就連江南的官員們也紛紛加以反對,。


    朋黨之勢如此嚴重,怡親王也深感此事極為棘手。


    他開口對皇上說道:“四哥,此事甚是棘手啊,這些人可都是清流,其中諸多還是各地要員。”


    怡親王看著皇上在養心殿焦慮地不停踱步兜圈子,有些猶豫地說道。


    “皇上,我覺得,是否要將新政放緩一些,畢竟這些反對新政的人皆是各地要員,若強硬地推進下去……”


    皇上一聽這話,頓時急了,直接打斷怡親王的話。


    “不,直隸的新政不可以放緩!朕為了推行新政已經籌謀了很多年,朕在六個府試行新政,隻有直隸巡撫是個不畏強權的,將新政推進下去了,他們都是在逼朕!朕絕不妥協!”


    皇上言辭堅決地說道:“若是此刻退縮,朕可以等,但百姓等不得!任何人,不管是誰,膽敢幹擾新政的推行,朕,絕不讓步!絕不姑息!”


    皇上說到此處愈發激動,對著怡親王拍著桌子說:“哪怕是得罪了全天下的讀書人,朕也在所不惜!”


    怡親王瞧著桌上摞得高高的那些反對新政的奏折,便能猜到此事所麵臨的阻力。


    想著四哥繼位後日夜操勞、殫精竭慮,雖說心裏明白四哥此時的做法是正確的,可私心裏還是期望四哥能輕鬆一些。


    想到四哥得罪讀書人的後果,怡親王便勸說道。


    “皇上,不管您此刻能否聽得進去,在這件事情上,您還是得忍耐下來啊,畢竟讀書人的筆……”


    皇上順著怡親王的目光看向桌上的奏折,剛剛的豪情壯誌還在耳邊迴響,坐到椅子上,神色頗為複雜。


    “有酒嗎,陪朕喝點。


    他看著身子不好、自己唯一一個交心的兄弟,又想到他如今的身體狀況已不適合飲酒,不禁悵然道。


    “算了,朕出去走走。”


    蘇培盛悄悄地跟在皇上身後,皇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腦海中一邊思索著朝政之事,一邊想著自己的年紀、自己的政治抱負。


    以及,幾位阿哥。


    這般走著走著,皇上抬眼一瞧,竟走到鍾粹宮了。


    皇上嘴角自己都意識到的揚起了一點弧度,抬腳走了進去。


    剛進殿門,一股清洌、醇正,清而不濁,的香氣襲來。


    原是自己特意為容兒移栽的木蘭已早早開放,開得這般好,倒是出乎皇上的意料。


    枝頭上的木蘭花,或星星點點,或密或疏,或淡或濃,皆是一色的淺素嫩白微微點綴些粉。


    恰似住在這鍾粹宮的容兒一般。每次到這裏,皇上都能感受到難得的舒心。


    腳步不由得加快,恰好此刻和孝睡醒了。


    安陵容將和孝接到自己屋內,瞧著她在小床裏躺得安穩,不時吐出個口水泡泡。


    皇上目光落在安陵容的身上,夕陽如同細紗,輕輕拂過她的身邊


    安陵容坐在椅子上,看著小床裏的女兒,神色盡是柔和。


    此刻的皇上隻覺,前朝的一切紛擾皆已遠去。


    自己當下仿若僅是一個夫君,一位父親,在勞累過後歸家看到了妻子,內心滿是慰藉。


    安陵容見皇上此刻前來,略顯詫異。


    通常這個時辰,皇上不是在批折子,便是召大臣前來議事,皇上很少在這個時辰來後宮的。


    不過自己已然服侍皇上多年,孩子都已經生了兩個,麵對皇上早已度過了先前那戰戰兢兢、小心謹慎的時期。


    此刻發覺皇上就在門口,極為自然地起身行了個禮。


    起身後,拉著皇上的手將他引入屋內,略帶嗔怪地瞪了皇上一眼,雙手握著皇上的手為皇上暖著。


    “雖說春日裏暖些,可倒春寒也是不容小覷的,皇上怎不披個褂子,手如此冰。”


    安陵容早就看到了蘇培盛在皇上身後擠眉弄眼地示意,知曉皇上今日肯定在某處不痛快了。


    她眼神示意蘇培盛放心,而後帶著皇上一同去看和孝。


    她平日裏單單是看著女兒便能傻笑許久。


    更不必說這陣子整日裏忙的不可開交的皇上了。


    此刻皇上來她宮中,她的目標便是要讓皇上舒心。


    安陵容悄然觀察,旁人或許不知曉,但她自己卻看得真切。


    皇上看和孝的時候,手上搓佛珠的力道與速度都放緩了些。想必也是愛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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