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莊聽到安陵容的話,也是神色一怔,她看著浣碧求教的模樣,趁機問道。


    “甄伯父一家明擺著是被人陷害的,隻是如今他們遠在寧古塔,就算我們如今肯幫忙,恐怕也是鞭長莫及啊!”


    安陵容卻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道:“從前或許沒有由頭見麵,但現在卻有個機會。


    按規矩,嬪妃有孕八個月時,可以讓母家進來陪產。我這身子已經六個月了,前陣子內務府已經著人去我家通知我娘。禧常在如今胎象平穩,甄伯父一家也算是她的母家了。不過,該如何說動皇上,就看禧常在怎麽做了。”


    聽到安陵容這句話,沈眉莊也是叫好,有些懊悔自己怎麽沒有想到這一點。她感慨道。


    “若是我當年也能通知母家早些來,或許我娘就陪著我生產了。正好,禧常在倒是可以早些準備。”


    果然,沒過幾天,皇上在承乾宮陪沈眉莊和禧常在用膳的時候,沈眉莊適時提出了此事。


    皇上初時略顯遲疑,但念及甄遠道一事本就存疑,加之佳人已隕,看在禧常在一片忠心的份上,皇上允了甄遠道一家上京調養。


    皇上答應得如此爽快,也有前朝的事情進展的順利的關係。


    旗人分田的事情自從讓弘時一起參與後,許或因成年皇子的威望所致,或許是弘時真是個能幹的,旗人們的怨氣紛紛減弱。


    眾人紛紛領取了戶部所分的田,近幾個月來,戶部亦鮮有旗人前去鬧事了。


    皇上對此龍顏大悅,對三阿哥大加讚賞,皇後亦是滿麵春風。


    這月十五,安陵容前往景仁宮請安時,見皇後容光煥發,連平日裏不苟言笑的剪秋也露出了笑臉。


    不過,安陵容的心思已不在此,夏季已經過半,皇上因前朝的事一直煩心,遲遲未提去園子裏避暑之事。


    如今前朝事務暫告一段落,太後身體每況愈下。


    皇上去壽康宮給太後請安的時候請安後,見太後體弱到宮裏連冰都不能用,心中不忍,當即決定次日便前往圓明園居住,特意吩咐將避暑效果最佳的長春仙館留給太後居住。


    盡管安陵容身懷有孕,行動不便,但她知道後宮的女人就如同花一樣,一茬接著一茬永遠都會有新人進來。


    如今敬妃與皇後一同處理宮中事務,自己若一直躲懶,自己這協力六宮之權也會遲早被皇後找借口奪走。


    再者,孕期事事需謹慎,她也不願假手於人,故在衛臨確認自己的身體無恙後,也陪著敬妃一起安排禦駕前往圓明園的事宜。


    在圓明園一切安頓妥當,已至盛夏。


    眾人皆按慣例住在熟悉之處,新人中也就貞貴人和住在祺嬪宮裏的康常在被圈出來一同住進了圓明園。


    惠妃因和靜年幼,與敬妃一同留在宮中照看。


    太後身體日漸衰弱,雖然搬進圓明園,長春仙館極為清爽,太後精神稍有好轉,但終究隻是勉強延續時日。


    安陵容因身孕已久,許久未見太後,但從太醫院拿來的脈案中也能推斷一二,太後時日無多了。


    弘晝這孩子也頗為異常。


    平日裏不到用膳的時候安陵容都見不到他的影子,圓明園不比宮裏規矩大,能讓他玩的地方多了許多,可這陣子他卻天天不出門,就守在安陵容身邊吵著要見皇祖母。


    安陵容心有不忍,鬆口讓弘晝陪太後去了,隻是哄著他說太後身子不好,不能多待以免太後累著。


    弘晝乖巧地點頭答應,每天掐著點兒去長春仙館陪著太後。安陵容發現弘晝每次迴來眼眶都是紅紅的。


    許是弘晝在不知不覺間長大了,不想要有孕的額娘擔心,忍著不說,除了眼眶通紅,其他表現一切如常。


    若不是安陵容是她的母親,懂得這孩子的一應習慣,恐怕也會被他騙過去。


    不過安陵容也沒有拆穿弘晝,隻是囑咐芷若平日裏多照看他些,讓她這陣子找衛臨開些安神解鬱的藥給弘晝服下。


    幾日後,深夜,長春仙館內。


    太後病重時常昏睡不醒,此刻也隻有竹息在一旁守著。


    太後從夢中咳醒,竹息連忙拿起一旁備好的帕子和梨汁燉冬菇上前服侍太後順氣潤喉。


    太後咳了好一陣子才止住,但帕子上已被她咳出的血染紅。


    竹息看著染血的帕子帶著哭腔喊道:“太後,太後……”她早就知道太後的身體狀況,此刻卻不知該如何勸慰。


    一臉蒼白的太後,此刻卻精神的很,也不咳嗽。說話也不喘了。她看著身邊的竹息說。


    “哀家怕是不行了。”


    竹息強忍著淚水,急切地說道:“太後,您別這樣說,太醫們都在外頭等著呢。奴婢這就把他們傳進來。”


    太後輕輕擺了擺手,製止了竹息:“竹息,哀家病的糊裏糊塗,可是這陣子腦子裏總是在轉著一個念頭。”


    竹息慢慢扶著太後靠在床頭。太後凝視著遠方,喃喃道。


    “哀家為了烏拉那拉氏和烏雅氏的榮耀,一直保著宜修的後位,哀家是不是做錯了?”


    竹息瞧著太後此刻仍為家族這般籌謀,淚,一滴滴落下,打濕了錦被,哽咽道。“太後,您可別這樣說。”


    太後仿若未聞,依舊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當初宜修如何對純元下的手,哀家不是不知道!隻是沒有辦法,烏拉那拉氏除了皇後,也確實沒有承襲後位的人了。


    哀家千辛萬苦成為太後,這一輩子的心血豈能就此斷送!哀家又豈會不知宜修謀害皇嗣,可哀家……”


    竹息看著太後哭得厲害,卻偏偏毫無聲息,心疼得要命,趕忙勸道。


    “太後已經多番勸過皇後,是皇後一直執迷不悟,害死了那麽多人。她若早聽太後的,收手就好了。”


    太後捏緊了被角說道:“哀家這些日子,夜夜夢見純元,哀家實在對不住她!哀家再不喜歡皇後,也得顧全全族的榮耀。”


    竹息隻能勸慰道:“太後您曾經說過,純元皇後性子太柔,不是正位中宮之人,唯有宜修,才能保住皇後的寶座不落入他人之手。”


    想到這裏,太後突然正色道。


    “現今這般情形,哀家尚在人世,這後宮皇後的地位便已岌岌可危,哀家勸得住皇帝一日,勸不住一輩子啊!哀家的心血,怎能?


    竹息,拿紙筆墨來,哀家要留下一道遺詔,以防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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