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是沒資格。


    洛施嬉笑間兩指夾著玉簫轉動,簫身飛騰在空中,復又穩穩落在她的掌心。


    她可不是為了安撫錢衛,才做出一副沒事人的模樣,而是她實實在在地又想到辦法了。她原本的想法是想連奏兩曲,第一首曲子隻是試探其功力深淺,若是她敵不過,這種硬要比之高低的較勁可就是擺明了的蠢辦法。


    如今看來,她當是先行二計。


    洛施麵上的笑意淺淡,這雖不是真正的景象,可要她親手毀了青梧山,還真是下不去手。


    心裏雖是這樣想,她手中玉簫卻是先一步飛出,通身的翠綠在一瞬間化為青紫,那樣深沉的顏色往往預示著將來的狂暴弒殺。


    洛施目光閃了閃,退出一步拉過錢衛的手臂。後者不明所以,清亮的雙眼不去看脫手的玉簫,隻管盯著她的側臉。


    簫身的身量在偌大山間完全不夠看,但玉簫所過之地,無論何物,皆被夷為平地,如同冬日倏然席捲而過的暴風雪:平地、高樓建築、或是自然之景,都隻能淪為廢墟一片。


    法器有靈,但洛施可不想承認,這是她的內心想法。


    洛施不由嘴角扯了扯,冷不丁的替錢衛解了術法。


    猶如瓦礫相擊之狀,隻覺震耳欲聾。置身於這樣的情狀之中,終於恢復聽覺的錢衛不再渾然不知何事,他循著聲響轉頭,麵前早已不是鋪平的青青草地,寧靜祥和的山間景致在真正意義上「被掀翻了過來」。


    見錢衛一言不發,臉上的表情更是無法窺見其二,洛施心情愈發不妙,隻得打破尷尬似的咳嗽一聲,「不打緊的,這隻不過是幻境。」


    錢衛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洛施這句多餘的解釋是何意,想了想,他配合的點了點頭問道:「我們想過辦法說要逃離這裏,既是不可行,此舉又是何解?」


    「因為不能逃,」洛施認真應著:「我仔細想過,我能從之前的幻境離開,就是因為我打碎了那個幻影。


    「那人能知曉我心裏對師父的愧疚,妄圖利用此以挑撥我和師父的關係,可越是較真,就越是走進那人早已布置好的陷阱。我心如磐石,方八風不可動。」


    打碎幻影嘛……


    錢衛忽而斂眉,神思遊動至灰暗處,洛施的意思,是直麵心底美好被撕裂開來、爾後展現在眼前的那一瞬間。


    在人的一生中,這樣的事情會降臨在他們的身上無數次,因而悲劇噩兆由此衍生。


    人們對此往往避之不及,他們心生渴望,想要的,自然隻是達成這一切。然而還未享受些微時辰,愉悅的時刻很快消逝,苦難緊接著來臨甚至捷足先登。這所有的所有,何止「慘」之一字概括得了?


    所以,那些癡戀求畫的人,包括洛施提到的,那個在慶玉坊賞畫時公然行竊的人,我們想要的不是那幅畫,而是擁抱心底欲望。


    那就像是在人的心尖上了一把鎖,除了自己,外在事物很難能夠改變人的執念。正因如此,很少有人會掙脫其自行扣上的重重枷鎖。


    洛施從始至終直視著玉簫哼哧哼哧拆屋毀山的勞動成果,不用看身旁人,也知道他該想通了。


    她幽幽道:「我當初收拾東西,主張快馬加鞭離開迷霧穀,沒給你和你娘打照麵的機會,你究竟是無法反駁還是順勢而為?」


    錢衛愣了愣,最開始並未反應過來她為何要問這個,稍過了片刻才想到自己撒下的謊,遂抿唇,幹巴巴的說:「兩者都有吧。」


    洛施不置可否,但她其實沒什麽好奇心,隻是看他想得入神,才找點話頭跟他說說話。


    錢衛可沒有她那麽好的心態,他快速的閉了閉眼,隻覺冷汗涔涔。


    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並未親手打碎幻影,算是僥倖逃脫的他怕是不會順利走下去。


    遠處的玉簫拿出耕田的架勢,東一錘頭,西一榔頭,原本清雅的景致變得麵目全非,然而有著靈智的玉簫簫身閃爍著瑩白的顏彩,彰示著主人還不錯的心情。


    洛施覺得差不多了,她躍步飛身而去,乘著衝勁握住玉簫,未佩流蘇穗子的那頭直指頭頂。


    她如今離錢衛離得過於遠了。


    幻影中的師父和青梧山隻是第一步,洛施的裙擺飛揚,背影顯得尤為蕭瑟。她知道,自己最需要麵對的,是那個活生生的人。


    玉簫在空中劃出淺淺的弧度,一寸一寸移至麵前人。


    洛施站在錢衛身前,她容顏清麗,笑眼彎彎,手中玉簫正抵在他的眉心處。


    站在原地的錢衛不解其意,哪怕她的笑容足夠讓他迷了眼睛。


    「你要知道,」洛施歪頭,一派天真,不待錢衛張口詢問,她一字一句道:「在畫裏,是沒有真實的人的。」


    「……我不懂……」錢衛想要反駁,認為洛施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身份,但不知為什麽,他說不出任何話來,隻能反覆喃喃著這三個字。


    她要殺了他嗎?


    即便是在邯山郡,她借著召鬼的由頭想要給他點顏色瞧瞧,天蒙蒙亮的客棧裏,錢衛也沒有冒出過這個念頭。


    在生死方麵,他從來都對洛施有著莫名的信任。


    可在這一刻,同樣沒有任何緣由,他竟是動搖了。


    眼前的洛施麵色忽然沉了下去,她不再笑,就像他先前見到的幻影中人一樣,隻有被背叛的哀怨,隻有滿腹悲痛。


    玉簫落下之時,洛施說了什麽,可遭到無數洛施的幻影攻擊,這時頭暈眼花的錢衛隻勉強辨出她在比著口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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