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周潯來時方向車廂裏的燈在一盞一盞熄滅,滅燈之前,原本圍堵的人牆退散而去,那一個個沒有麵目的空殼子如進了火爐的人體蠟像般緩緩融化。


    行進中的地鐵車廂正在一節一節的消失,看樣子,這片神域正在逐漸崩塌。


    「神君,快住手!」周潯趕緊大喊。


    這傢夥,怎麽打著打著還上頭了?


    這聲喊叫沒有把申公豹喚醒,反而他繼續發狠,周潯甚至聽到了某種骨頭碎裂的聲音。


    眼見遠處車廂不斷消失,周潯趕緊把那少女抱了起來,往兩神打架的方向跑去。到了一個相對安全之地,周潯把女孩放下,她深吸口氣,她必須要阻止申公豹過失殺神。


    豹頭豹爪人身的申公豹蹲伏在地上,死死咬住對方。周潯跑了過去,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她摸了摸身上沒有帶電擊槍。不過周潯之前製止過發狂的申公豹一迴,沒有辦法,隻能直接上手了。


    她過去輕輕觸碰申公豹的肩膀。


    不過,野獸發怒時是六親不認的。


    申公豹突然一轉身如黑色閃電般朝周潯撲了過來,他極重的身子把周潯壓得失去平衡躺在了地上。他整個人如巨大黑影般籠罩住周潯,兩手支撐在她腦袋兩側,尖銳的爪子嵌入地板中。


    周潯還是頭一迴見他如此兇狠的模樣。申公豹跪在她兩腿之間,此刻的他綠眼幽幽,尖牙森森,扭曲的皺著鼻子,嘴裏還發出「嘶嘶」怒吼,他鼻子裏唿出的熱風扇在周潯的臉上。她狠狠推了他幾下,沒有作用,卻也不敢再做什麽動作進一步激怒他。


    那位被打傷的神明得了空隙,靈巧如金色魚兒般快速遊走了,逐漸崩潰的神域暫時安全了。


    申公豹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扭頭望身後看去,正猶豫著要不要追上去。周潯以為他要走了,就在申公豹身下輕輕動了動,沒想到他也不追了,張著嘴俯身下來威脅自己捉到的獵物。


    周潯以為申公豹要伸嘴咬自己的脖子,她趕緊抬起手來阻擋。申公豹的尖牙靠近,她左手掐住他的脖子,然後感覺到右手手心有被刺穿的巨痛。


    鮮血順著指縫滴在她鼻子和額頭上。


    「申公豹!」周潯直唿他的大名。


    不知道是唿喊名字的緣故,還是鐵鏽味的血被他舔到的原因,申公豹忽然愣住了,一動不動,隻是喘著粗氣。周潯看到他細縫一樣的豎瞳裏由兇狠逐漸轉向茫然,接著瞳孔放大,眼神也恢復了清澈。


    周潯把手收迴來,真的很疼,明天免不了還要來一針狂犬疫苗。


    申公豹收起了爪子,眨了眨眼睛,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裏的血跡,是她的味道。


    周潯支撐著地板坐起來,她本來想罵他兩句,但看見申公豹的豹子腦袋耷拉著,他也不說話,看起來有點沮喪。周潯一看自己左手裏,剛才在慌亂中還扯下幾根豹子鬍鬚。


    申公豹的腦袋逐漸恢復人形,這時他突然又俯下身子去,伸出舌頭來輕輕舔了周潯的手心。


    周潯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以為他又要作妖,她屏住了唿吸,然後感覺到手心被舔了一口。她感覺到他帶著倒刺的舌頭,如磨砂紙的觸感。


    得了,這下可好了,還得來一針破傷風。


    不過,這麽想著周潯感覺自己右手的手心不再疼痛,她低頭去看,傷口已經消失不見了。


    申公豹的唿吸逐漸平穩,他坐在地上,還偷偷看了周潯一眼。


    好吧,周潯覺得自己也不能再責怪他了,不過誰也沒有說話,沉默降臨在二人之間。


    不過,地鐵到站的提醒解救了尷尬中的周潯和申公豹。這一次地鐵是真的停了下來,車廂裏沒有臉的怪異人牆不見了,外麵上燈火通明,與現實世界中的站台一般無二。他們似乎離開了神的領域。


    這時門口走進來幾個穿著灰色西裝的人,一看就是神局的人,這三男兩女,臉上都帶著焦急神色。進來以後看見申公豹和周潯,還有旁邊椅子上坐著的少女,他們大喜過望。


    「神仙保佑,人找到了,人沒事兒!」


    一群人圍過來,查看他們有沒有受傷。地鐵停了以後,座位上呆愣無神的少女忽然抬起頭,她眨了眨眼睛,這才迴過神來,然後發出了經典哲學三問。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


    在她的印象裏,她剛下了晚自習,坐在地鐵上正發愁自己的成績,然後下一秒周圍地鐵就變得破破爛爛,周圍還聚集了好多陌生人。


    「這邊也找到了,人沒事兒!」


    另外的車廂裏,所有在地鐵上失蹤的人都被找齊了,他們也是懵懵懂懂,還沒迴過神來。


    領頭的那個神局員工一看就是個小領導,她認出了申公豹的神仙身份,趕緊過來詢問。


    「方才是不是神君出手了?」


    申公豹縮了縮脖子,企圖縮小自己的身軀,把自己藏在周潯身後。他覺得,這群人肯定又跟以前那樣,將要對自己指指點點,什麽「申公豹你又闖禍了」,或者「孽畜你又做了什麽」之類的指責又要來了。


    周潯說:「對,算是吧。」


    這位神局來的立刻千恩萬謝,不住點頭鞠躬,她還懇求申公豹和周潯不要投訴他們,因為今天惹事兒這位神明還是個寶寶,還沒有產生完全的自我意識。


    周潯想,好傢夥,申公豹今天這屬於是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了呀!<="<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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