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怎麽會這樣。


    她一開始,隻把秦數當成工具, 當作籌碼, 借來反抗村子的一個「人」而已,不知道什麽時候, 她真的希望秦數能夠逃出去。或許是秦數拉住她手的那天,或許是朝夕相處,或許是……


    李希迴不知道。


    一股巨大的失落席捲在心口,她想進,滿目雨露;她想退,生身囚籠。她的掙紮,她的努力,被上天親手蓋了一個失敗的戳。


    唿嘯而過的風聲,仿佛在嘲諷她的天真。


    可笑,可憐,可恨。


    李希迴想說點什麽,嘴唇顫抖,什麽也說不出來。她抬起眼,望向秦數,眼神裏情緒,沉重複雜到透出茫然。


    秦數也望著她,直勾勾地,蓋不住的失望。


    李希迴心一顫,她第一次在秦數身上,覺出害怕。是那種擔憂的害怕,她果然對她失望了的害怕。


    鏡頭凝在二人臉上,清晰地將這個對視捕捉。


    「我得走。」秦數說。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她的聲音,被迫夾雜在雨聲裏,模糊不清。


    李希迴抿了下唇,「這麽大的雨……」


    走不掉的。


    「我會死的,」秦數直直望著她的眼睛,那裏麵隱隱有同樣的茫然,極短的瞬間轉成了決絕,「留在這裏,我會死的。」


    是的,和其他死掉的女人一樣。


    秦數也會死,死得悄無聲息,死得無人知曉。


    李希迴眼神忽地一晃,眼前倏然浮現出秦數傷痕累累的臉,好看的眉眼緊閉著,一動不動的,被丟在黃土坑裏,她甚至不會有一副棺槨。


    心狠狠一顫,李希迴不知道那是什麽感情,她隻是覺得難受,比任何一個人死去都叫她難受,心口的痛穿上眉間,眼裏是迷惑不解的懵懂。


    她隻知道,她不想秦數死。


    李希迴轉頭,天氣好像跟她們開玩笑似的,烏雲密布,雨下得如同有人在天上往下倒水。


    李希迴也沒有辦法,這樣的天氣,進山,別說走出去,就是能不能走迴來,還得兩說。


    李希迴陷入一陣她控製不了的沉默。鮮注副


    她沒有辦法。


    她根本就……沒有辦法。


    秦數等了她兩秒。


    非常短暫又非常漫長的兩秒。


    這兩秒,秦數的眼神變化異常明顯。


    從期待,到情不自禁地失落。


    她轉過頭,看向正門前的雨幕。


    蘇導擰著眉頭,這場戲,主場在盛初棠身上,但她仍舊希望搭戲的薑茗能夠不落下乘。


    上一鏡,薑茗就表現得非常不錯。


    她在這一鏡開戲前,糾結要不要給薑茗說戲糾結了半晌,讓薑茗養成自我思考的習慣很重要,她也恰好在戲裏,最終蘇若選擇沒打斷她。


    這樣又忍不住憂心,擔心薑茗理解不到位。


    目前來看,倒是她多慮了。


    薑茗不說跟盛初棠平分秋色,至少每一個戲,她都完美接住了。


    不過蘇若還是不敢放鬆警惕,這場戲要收得住才算完。


    鏡頭裏,盛初棠嘴唇微微闔動了一下,極輕極輕。


    她想說什麽,最終沒有說。


    糾結纏綿的情緒完美的展露出來。


    李希迴沒看到她這個表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秦數已經衝進了雨幕。


    「秦數!」


    李希迴先喊了一聲,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須臾的茫然無措,和轉瞬即逝的懵懂,再到最後的急切。


    她幾乎是同一時間,衝進了雨幕裏。


    誰也沒打傘,雨落在臉上,瞬間將一切都淋得透濕。李希迴衝上去,拉住秦數,抹了把臉,眼睛裏麵全是水,她什麽也看不見。


    「秦數!」李希迴胸口起伏,近乎嘶吼,「現在上山等於送死!」


    秦數掙脫她的手,長發被雨沖刷散落在臉頰上,她眼裏的決絕堅定無比,「我寧願死在山上!」


    李希迴一噎,整個人愣在原地。


    秦數定定看了她一眼,轉身,一步一步走進雨裏。


    李希迴盯著她的背影,腳步踉蹌了一下,雨落進眼睛裏,眼眶發熱發痛,她分不清有沒有眼淚,太冷了,她一點兒也感覺不到。


    她在雨幕中眨了一下眼,抬手猛地抹了一把臉。


    匆匆追上去。


    「我跟你去!」


    ……


    今天拍的雨戲,其實是一早定好的,改了許多戲份的拍攝時間,這段沒改。


    劇組看過天氣預報,提前安排了相應的時間。


    自然,天氣預報說是有雨,但開拍的時候沒怎麽下,全是劇組製造的「人工降雨」。


    戲裏的暴雨,戲外隻有兩個主演在雨裏。


    那是淋得真切。


    蘇導看完這段,長長出了口氣,才喊了句「卡」,越到後麵越壓抑,看這兩個人對戲,好像真的能看到那樣的處境。


    蘇導低頭,按著額角,緩了緩重新去看迴放。


    這段戲份很重,半點兒差錯不能有。


    蘇導不說過,薑茗和盛初棠都不敢走遠。徐琪和馮露分別拿著毛巾毯子趕到兩人身邊。


    徐琪匆匆把毛毯披在薑茗身上,薑茗渾身都濕透了,眼睫上都是水,徐琪忙拿了紙巾遞給她。


    「冷嗎?」


    薑茗手上也是水,剛碰到紙巾,還沒怎麽動,紙就全濕了。「還好,」把濕掉的紙巾又遞迴給徐琪,薑茗低頭,沉重地調整著唿吸,這場戲全身心投入,身體的疲累要其次,心理上的折磨更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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