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廓分明,五官立體,尤其是那雙眸子,極深邃,黑漆漆的眼珠,不定神去看什麽,也發亮。


    她覺得比她引以為傲的藍眼睛還要好看。


    薑暮聲開口向她自我介紹,薑暮聲的聲音也是她喜歡的,低沉的,有一點冷漠,又禮貌十足,用中國人的說法是分寸把握得好,既不諂媚,也不傲慢。


    她以為晚宴上所有的中國人都是這樣的,又去接觸了幾個,無一不是很失望。


    原來,薑暮聲是她眼中中國人的個例。


    她又迴去找了薑暮聲,問她:「喂,你還記得我嗎?」


    薑暮聲搖頭,她亮出他的手帕,他也隻說一句:「我想起來了。」並不對自己的紳士之舉大做文章。


    那晚之後,她便開始對父親手底下那些英國軍官越發不滿意起來了。


    父親發現了這一點,認真問她:「你是不是喜歡上了暮聲?」


    塞西亞起初不肯承認,她不願意承認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中國人。


    父親說:「我覺得暮聲很不錯,你若是不喜歡,我再給他介紹別的英國女孩。」


    塞西亞這才承認了。


    「別,爸爸,你別,暮聲是我的!」


    父親確實在撮合他們倆這事上費了大力,很多巧合,很多宴會、舞會、生日會,她和暮聲見麵和攀談的機會並不少,隻可惜,暮聲並沒有對她表示有任何浪漫愛情方麵的興趣。


    因為暮聲不喜歡她,她更喜歡暮聲了,更覺得他跟那些最在意她港督千金身份的人不一樣。


    她很樂觀,暮聲不喜歡她,也沒喜歡別人,她覺得總有一天暮聲會喜歡她,愛上她。


    有一天,她學到中國還有一個詞叫「日久生情」。


    更加堅信相信自己一定能讓暮聲對她日久生情的。


    可是,半路忽然殺出了一個雲染。


    塞西亞憤怒地無以復加,「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有什麽辦法可以阻止雲染迴到暮聲身邊。」


    司機將塞西亞扶離懸崖邊緣,小心翼翼地說:「可以想辦法讓那位雲小姐投入別人的懷抱。」


    「別人的懷抱?」


    「跟暮聲在一起過,還能看上其他人嗎?」


    司機:「這……不是真的,誤會也行,之前您不是吩咐人調查過雲小姐嗎,她跟一個男大學生走得很近。」


    「顧鴻飛?」


    「是叫顧鴻飛。」


    塞西亞心裏有了主意,風吹落她臉上最後一滴淚。


    *


    迴到九龍城寨,雲染一夜未眠。


    薑暮聲的別墅夜晚很安靜,關上門窗,外麵的蟲鳴聲都聽不見。


    可是這裏,九龍城寨,各種嘈雜的聲音折磨她的耳朵,一整夜。


    根本沒辦法入睡。


    雲染頭疼地從床上坐起身,不能剛離開,就開始想念。


    隻是環境好些罷了,迴來勝在一個人更自在。


    起身洗漱完,早餐不知道吃什麽,家裏沒有什麽存貨,隻有米缸裏還剩一點米,她舀出來熬粥。


    最後吃那白粥,看到白粥,又不由得想起薑暮聲。


    白粥,是薑暮聲喜歡的早餐。


    這麽一想,竟然下不了口了。


    雲染望著舀起來的一勺白粥,不覺看癡了。


    「砰砰砰——」


    門口傳來敲門聲,雲染醒神,走到門邊去,沒有直接開門,而是眯眼往門縫看外麵。


    「阿染,是我,你在家嗎?」


    是學長的聲音?


    雲染心裏吃驚,將門打開。


    隔著門檻,顧鴻飛激動地握住她的手,「我聽人說你離開薑暮聲了,原來這是真的,謝天謝地!」


    雲染下意識抽迴了自己的手。


    顧鴻飛臉上的笑意凝固,「阿染,你……」欲言又止,將到喉嚨口的話又咽了迴去。


    他想問雲染到底是不是真的離開薑暮聲了,徹底地離開薑暮聲了?


    他很想親自確認,但看雲染臉色不佳,便沒有強問。


    「學長用早飯了嗎?」雲染垂下頭問。


    「還沒……」


    「學長不嫌棄的話,就進來用一點吧。」雲染勉強擠出了點笑,才又抬起頭,但她的眼睛這時實在沒有什麽神采,很像是在外頭丟了神,那笑也虛浮地貼在臉頰上,像不貼臉的麵具。


    顧鴻飛抬腳踏進門檻,心事重了幾分。


    「阿染,你沒事吧?」他憂心忡忡地問。


    「沒事啊。」雲染迴過頭,又對他笑了一笑。


    顧鴻飛搖搖頭,不再問什麽。


    雲染進廚房給顧鴻飛也舀了一碗白粥,放在他麵前,如果是從前,她大概會覺得拿這樣的東西招待學長是很上不得台麵,是很窘迫的。


    可跟著薑暮聲這一段時間,白粥是每天都要出現在薑家早餐桌上的。


    她習慣了,便沒什麽感覺。


    突然,顧鴻飛問了一句:「阿染,你今天很沒有胃口嗎?」


    雲染喝下一口白粥,抬眼。


    「有鹹菜嗎?」顧鴻飛問。


    雲染霎時便明白了,這裏不是薑家,同她麵對麵坐著喝白粥的人也不是薑暮聲,區區白粥還是太簡便了些。


    原來,一樣的早餐,出現在不同的地方,由不同身份的人吃,竟然有這樣大的不同。


    「阿染,你在想什麽?」


    顧鴻飛見她頻頻出神,不免有些心煩意亂。


    雲染道:「我在想廚房的酸醋罈子裏還有沒有醃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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