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舒遙喝多了。


    因為團建點有一個人,穿衣風格和陸昭特別像。


    恍惚中,舒遙認錯了人。


    後來就喝多了。


    喝多以後忘記用探測儀檢查房間,因而給了藍媛可乘之機。


    舒遙記得很清楚,每次出行,藍媛都讓舒遙先洗澡。


    那一次,是藍媛洗完才喊她洗澡的。


    舒遙一頓,看向藍媛,「你每一次讓我先洗澡,是因為我洗澡的時候,你在客廳安裝攝像頭是嗎?我隻有洗澡前才會檢查。」


    藍媛沉默了。


    舒遙放在腿上的拳頭攥緊。


    「但是你放心,張奇從來沒往外傳閱過,」藍媛說,「你知道的,他、他捨不得。而且客廳內容……都沒什麽的。」


    舒遙感到噁心。


    她抓起u盤,起身要走。


    藍媛一下子喊住她,「舒遙!」


    舒遙停下,就站在藍媛身邊。


    兩三秒,藍媛抬起頭,她坐在那裏,仰頭看著舒遙。


    「要多少錢。」


    舒遙偏頭,垂眸,與藍媛對視。


    藍媛覺得自己賭對了。


    年輕人,事又不大,如此大費周章地見麵,閑聊,又不說後果地準備離開,必然是因為處理結果不滿她意。


    藍媛唇角微翹,她看上去和舒遙見她第一麵那般溫柔,親和。


    「你不要多想,我沒有要買的意思,我隻是覺得,我應該給你補償。」


    說著她又苦笑了下,「也當是給曾經那個我自己。」


    舒遙重新坐下了。


    藍媛心裏鬆了口氣。


    藍媛:「真的很抱歉,我發誓,所有的內容都在那個u盤裏。」


    「你憑什麽發誓?」舒遙忽然問,「你發給張奇,你能確保張奇手裏沒有備份嗎?你都說了,他沒有跟你結婚,更不願意認下你的女兒,你根本沒有跟他一起生活,你憑什麽保證所有的東西都在這裏。」


    「我……」藍媛一時間沒能立刻反駁。


    舒遙見狀,垂眸,聲音低下來,「藍姐。」


    藍媛一怔。


    舒遙說:「我們一起對付男人不好嗎?這件事情你是被迫的,我相信你現在已經有能養活你女兒的資本了,我們一起把張奇送進去不好嗎?把他送進去,才是對你我真正的補償。」


    藍媛似乎在思考。


    可過了一會兒,藍媛落了淚。


    她似乎也覺得難堪,抬手擦去眼淚,倔強地不肯讓眼淚再留下來。


    「舒遙,你不懂,」藍媛哽咽,「你不懂有了孩子以後,人的心態是會發生改變的。」


    「他是我孩子的父親,我不能讓我的孩子蒙上這種汙點。」


    說著,藍媛忽然一把抓住舒遙的手,懇請道:「舒遙,求求你,就當是我求你,不,我本來也該求你,我也是共犯,不管說得多漂亮,我都是共犯,我現在求你,錢也好,利也好,甚至是工作,我都可以幫你,隻要你肯放過我們。」


    「而且,而且,舒遙,你想想,你才那麽年輕,舒遙,過去一點也不重要,未來才是最重要的,你想想,你拿了這些錢,未來的路會有多坦蕩,你如果真的覺得別扭,離開北京,離開北京怎麽樣,上海,廣州,深圳,或者你的老家,天津,我哪裏都可以給你安排到最合適的工作。」


    舒遙聽完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她隻問了一句:「藍媛,你為什麽那麽害怕?」


    藍媛怔住。


    有那麽一瞬間,舒遙親身體會到,什麽叫僵住。


    藍媛僵住了。


    連握著舒遙的手,也僵住。


    因為太僵,甚至失了所有溫度。


    藍媛的手,一瞬間,冰涼。


    舒遙從她手中抽離自己的手,又輕輕叉了一小塊蛋糕。


    舌尖輕苦,迴味卻是甘甜。


    哪裏是什麽苦其心誌呢。


    不過是以脆弱的表象來掩藏真正的暴利的手段罷了。


    待口腔所有奶油融盡,舒遙才放下小叉子說。


    「藍媛,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坦誠相待。」


    「你在怕什麽?」


    第37章


    藍媛看著舒遙那雙眼睛, 有那麽一瞬間,仿佛置身二十年前。


    那一年的藍媛,剛剛從村裏的小學考進縣城的初中。


    這兩年自媒體發展快速, 網際網路不斷湧現很多新詞語, 例如「天選之子」「地獄模式」等。


    藍媛覺得自己便是出生即開啟地獄模式的那一位。


    藍媛家在山區,沒有任何經濟可發展的產物,村裏人能做的就是種地, 靠著那點微薄的收入,以供全家生養。


    藍媛在家裏排最三, 上麵有兩個姐姐,下麵有一個弟弟, 她出生那年兩個姐姐接連輟學, 給家裏提供更多的人工。


    藍媛覺得自己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天選之子」, 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有意識地認為自己不應該留在大山裏。


    她要跑出去。


    上小學那年,村裏來一位城裏的支教老師。


    老師名字很好聽,叫何善。


    何善人如其名,善良得像一位天使。


    她當真是城裏來的, 長得很白淨, 皮膚比她送來的牛奶還要白, 唇色淡粉,像田地裏還沒舒透的青澀草莓那樣。


    何善很愛激勵大家,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對於人生這條路,我們要看結果, 句號要畫在終點,過程都是逗號, 過程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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