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賜準握緊劍柄,循聲望去,竟然是敬王府戍衛隊——敬王親事府的首領典軍,宣威將軍汪宜。


    “嗬,想不到王爺將自己親事府的主帥都出動了,葉某人何德何能。”


    “葉大人是聰明人,就無需汪某人在此動手了吧。”


    “葉某雖說是襄王府謀反案的漏網之魚,但是即使要緝拿,也是大理寺來人,怎麽也輪不到敬王府的親兵吧。”


    “葉大人誤會了,汪某並不敢對您不敬,此次來隻不過是拿那幾件東西的,還望葉大人不要讓小的難做。”


    “哦?葉某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麽東西能進的了敬王府的法眼。”


    “如此,就休怪汪某不客氣了!”話音剛落,汪宜身後的十幾個黑衣殺手便迅速抽刀,朝葉賜準與韋知雨撲了過來。


    葉賜準與韋知雨絲毫不露怯,立馬拔劍應戰,但仍是寡不敵眾,幾個迴合下來,漸漸落到下風,被逼到了一個角落裏。


    “葉大人,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敬王要的東西在哪,趕緊交出來!”


    “哼,總歸不會在我身上,將軍不必多言,今天葉某要麽走,要麽死!”


    汪宜提劍正要刺過來,後麵忽然響起一聲斷喝,“住手!”話音未落,已有一對百餘人的軍隊迅速圍上,將他們包圍了個結實。


    汪宜一陣驚愕,未及反抗便被幾把利劍指住了咽喉,動彈不得。隻見一人騎著馬徐徐走來,定睛一看,原來是大理寺卿袁肅!


    “袁大人,是來緝捕葉某歸案的麽?”


    袁肅拱手笑道,“不敢、不敢,葉大人快請。”說著便著人牽出兩匹馬,請葉賜準與韋知雨上馬,然後喝令道,“來人,將叛將汪宜等人壓迴大理寺!”


    袁肅帶著葉賜準等人徑直朝敬王府奔去,葉賜準遠遠便看到王府周邊一片肅殺,明顯在方圓十裏之外都已經被圍,府邸中心地帶剛經曆過一陣殘酷的戰鬥,旌旗、兵器散落一地,鮮血未幹。


    葉賜準等人一到府門便馬上躍下馬,奔了進去。


    隻見敬王府上下已經被禁軍圍在後花園,賬內府副典軍琪瑛提劍護在敬王之前,身邊的王府親兵僅剩二三十人,敬王身上也掛了彩,鬢發微亂,卻將敬王妃薛氏護在身後,警覺的盯著禁軍動態。後宅已被一列禁軍鐵通般圍住,裏麵的一眾姬妾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都在驚慌地啼哭,幾個幼孩更是哭聲震天。


    敬王劉安一見葉賜準,滿腔怒火,提劍指著他道,“葉賜準,成王敗寇,今天本王無話可說,但是臨死前也想弄個明白,你究竟用何手段將密函和布陣圖送給皇帝的?!”


    葉賜準覷著眼,一聲不吭。


    “他怎麽給朕的不重要!”


    “陛下駕到——”隨著內侍臣的一聲高喊,除了正圍獵敬王的禁軍,其餘人等均齊齊下跪,山唿萬歲。


    泓遠帝劉循徐徐走來,遙遙盯著劉安。


    “嗬,看來我劉安還有幾分薄麵,把皇帝陛下也請出了宮……劉循,這二十年來,這竊來的寶座坐得可還舒坦?”


    內侍臣連忙指著劉安喝道,“亂臣賊子,竟敢直唿陛下名諱!”


    泓遠帝擺擺手,示意一眾人等退下。禁軍將領已經在閣樓之上布滿了弓箭手,劉安動無可動,因此眾人便聽令退出十步之外,仍舊緊張戒備。


    “皇兄,現下隻有朕和你,你且說說,朕這皇位,如何是竊來的?”


    “哼,二十年前的舊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位子,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襄皇弟的,既然襄皇弟他不想要,那無論是論才能,還是論長幼,都該是我劉安的!”


    泓遠帝一聽到他提起襄王,頓時大怒,指著他道,“你還有臉提襄皇弟!你安插在羈縻州的人,長期幫你從真臘、錫蘭等藩邦偷運金雞草,這些都明明白白羅列在密函裏,襄皇弟之死,你還有什麽可說的?!朕怎麽也想不到,你竟然對親手足下毒手!”


    “我本不想那麽做,可惜……他枉顧我的一番好意,還要自請就藩,去往千裏之外的襄州,誰知道他哪天會不會發瘋,把我與他之前的計謀告訴你,以換取他與陳氏的自由!”


    “不是他與你的計謀,是鄭氏與你的陰謀!”劉循氣得發顫,差點站立不穩,隻得將手中的寶劍直直地刺到地裏,撐住劍柄,“如果不是你做出禁錮鄭氏這種荒唐事,父皇怎會對你徹底失望?如非如此,當年襄皇弟力拒太子之位後,儲君是誰,猶未可知!”


    “鄭瑩根本就不愛他,是父皇亂點鴛鴦!”


    “如果鄭氏不愛他,又怎會在他死後拋下兩個年幼的孩兒當場自戕隨他而去?!鄭氏愛的一直都是襄皇弟,不然也不會在被你禁錮期間守身如玉、寧死不從!之後她不過覬覦皇後寶座才對你虛與委蛇,暫且委身於你,一廂情願、一意孤行的一直是你!”


    “陛下!求您不要再說了……求您……”王妃薛氏忽然淒厲地痛喊,重重地跪倒在地,淚如雨下。


    “哈哈哈……鄭氏愛的是襄皇弟?哈哈哈……”劉安忽然仰天大笑,狀似瘋癲,“我劉安活了幾十年,難道比你這個外人更清楚鄭氏的想法嗎?!”


    “皇兄,你在她眼裏……不過也是個外人……”


    “不!不!劉循,你休想再踐踏我!”話音未落,劉安忽然奮力舉劍,朝泓遠帝刺去,遠在十步之遙的禁軍將領迅速響應,馬上搭弓引箭,那利箭頃刻之間便“嗖”地離弦飛來!


    “噗”的一聲,利箭直插骨血,頓時血花四濺,中的卻不是劉安,而是挺身而上替劉安擋了那一箭的薛清顏……


    “清顏!”


    “清顏!”


    劉安與劉循同時驚唿,劉循不顧危險,一個箭步跑了過去,但劉安快他一步,緊緊接住了倒地的薛清顏。


    “清顏……你怎麽樣?別擔心,本王馬上給你找太醫!”劉安此時竟像個孩童一般,驚慌四顧,茫然失措,“劉循,你的太醫呢!快叫他們過來!清顏……”


    葉賜準想不到場麵竟發展成這樣,想要過去卻被禁軍攔住,“陛下有旨在先,任何人無令不得靠近。”


    劉循用手按住薛清顏汩汩流血的傷口,知道那支利箭已是深入心脈,迴天乏術,隻得滿眼悲痛的凝望著她,“清顏,你這是何苦……”


    薛清顏氣若遊絲,但仍強撐著身子盯著劉循,“陛下……妾身、妾身此生……隻求您一件事,留我夫君……和孩兒……一條性命……”


    劉循悲痛萬分,看著臉色越來越白的薛清顏,終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薛清顏長舒一口氣,轉而緩緩地伸手撫上劉安的臉頰,劉安連忙一手握住她,“清顏……”


    “王爺……清顏此生,能伴您身邊,無、無悔……”話音剛落,那隻纖纖玉手便倏然落地,伊人驟逝!


    “清顏——”劉安仰天長嘯。


    劉循緩緩站了起來,提劍指著劉安怒道,“劉安!後悔嗎?!清顏被你冷落了二十多年,直至到死都等不來你一句真心實意的情話!我問你你後悔嗎!這二十多年來,你自始至終都偏執地認為當年她的自請下嫁是落井下石,是絕了你與鄭氏緣分的致命一擊,所以你怨她、恨她、冷落她!你也不想想,禁錮鬧劇之後如果不是薛家站出來與你結親,你劉安早就名譽掃地了!現在,她最後的那句‘無悔’,能讓你醒悟了嗎?!”


    “清顏……清顏……你快醒來……你不是一直都想迴海州嗎?本王帶你迴去……”劉安把薛清顏緊緊地抱在懷裏,哀戚地喃喃自語,對劉循的質問置若罔聞。


    “劉安,你不配……”,劉循看著兩人,終是閉上了雙眼,轉身離去。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瞬,劉安忽然拉過他的寶劍,然後直直地刺入自己的心脈!


    劉循大驚,想馬上用力抽迴,但哪裏還來得及,那柄寶劍已經狠狠地貫穿了劉安的胸口!


    “皇兄……你!”


    “清顏這輩子……從來沒求過你,本王……舍不得她破了自己的戒……”


    就在劉安自戕的那一刻,薛淳樾與葉沁渝趕到,敬王夫婦畢竟是養育了自己十幾年的再生父母,葉沁渝心中悲痛萬分,驚唿著“王爺”、“王妃”就要衝過去,薛淳樾滿眼含淚,卻也要將她狠狠地抱在懷裏,不讓她闖過去。


    恰到正午,烈日當空,劉循仰頭,正對著耀眼的陽光,眼角的淚水終是悄然滑落……


    泓遠二十年暮春,朝廷昭告天下,敬親王、當朝中書令劉安因病薨逝,王妃薛氏殉情自戕,聖上憫其深情,特賜合葬。


    暮春雨夜,劉循正對著黑黢黢的宮殿正門,與夜沉思。


    內侍臣舉著燭台,猶豫再三,終是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躬身行禮道,“稟陛下,您之前宣召的薛淳樾薛大人……已經在殿外跪候多時了,呃,不知……”


    劉循迴神,繼而轉身迴座,啞然道,“宣。”


    殿內頓時燈火通明,內侍臣將薛淳樾請入殿後便悄然關上了宮門。


    “臣,薛淳樾,叩見陛下。”


    “起身,坐吧。”劉循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位置,叫他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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