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下跪抱拳道,“齊續來遲,請少爺恕罪!”


    蕭廷秀一見齊續,更是無所畏懼,叫他起身後說道,“齊續,你來得正好,這幫人人多欺人少,要強搶民女,你且估量估量能不能把人救迴來!”


    齊續神色凜然,看了一眼對方兵力後向蕭廷秀拱手道,“稟少爺,既然是鋤強扶弱,齊續萬死不辭,更何況,這點人還不需要齊續萬死。”


    薛匯槿看著架勢,看來不放蘇羽茗是不行了,不管心中如何不甘,但孰輕孰重他還拎得清,斷不能因為她得罪了宋家,誤了自己的大事,因此隻能不情不願地將蘇羽茗放開。


    蘇羽茗見他鬆手,連忙掙脫他的桎梏,跑向蕭、曹一邊。


    曹英澤將她護在身後,向薛匯槿等人拱手道,“看來薛大爺也是明事理的人,如此就請趕緊離開別人的私家船隻吧。”


    幾個管事也向蕭、曹二人作揖道,“看來是誤會一場,打擾了兩位世子爺和蘇雨姑娘的雅興,當真是罪過,他日迴到洛安,定當上門賠罪,告辭了。”其後不由分說便拉著心不甘情不願的薛匯槿和學謙離開了蘇羽茗等人的船隻。


    等鼎泰匯的貨船走遠,蘇羽茗這才鬆了一口氣,轉向蕭、曹二人福身行禮道,“兩位世子爺的搭救之恩,蘇雨感激不盡。”


    曹英澤將她扶起,笑道,“原來夫人便是蘇羽茗,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蘇羽茗嘴角扯出一抹自嘲般地笑意,“妾身的不堪往事,怕是汙了曹公子的耳朵。”


    曹英澤見她聽岔了,連連擺手,著急解釋道,“不、不,在下不是這個意思。不怕夫人見笑,在下是個好事之徒,當年薛家一案,也知道一些內情。薛大爺引誘哄騙蘇家入局,其後隻求自己脫身,對蘇家不管不顧,差點害的蘇家家破人亡。他對蘇老爺無翁婿之仁,對你也無夫妻之義,既是他不仁不義在先,即使你與葉大人行事有偏差,也算不得有違天理,夫人不被背負太沉重的道德枷鎖。”


    想不到曹英澤竟如此同情她的遭遇,蘇羽茗不禁悲喜交集,不禁雙眼泛紅。


    曹英澤見狀便岔開話題,笑道,“原來夫人的夫婿,竟是當今首屈一指的理財大師,才華橫溢、瀟灑俊逸的葉賜準葉大人,曹某真是輸的心服口服。不過……葉大人的不幸……呃,正所謂‘逝者已矣’,還請夫人不要太介懷。”本想岔開不好的話題,結果卻岔到了另一條不好的道上,曹英澤真想打自己的嘴巴。


    蘇羽茗微微一笑,“無礙。曹公子,不如請蕭公子一起到船艙裏喝杯清茶吧,羽茗也可彈奏一曲,聊表謝意。”


    蘇羽茗取出建盞,親自為兩人沏茶把盞。曹英澤對這通體呈參差黑亮狀的瓷器甚是好奇,“古來瓷器皆以清、淨、白為上佳,例如邢窯的白瓷,越州的青瓷,都是瓷中的上乘之品,卻少有以黑色上釉的瓷器,不想如今見了這黑瓷,倒十分典雅別致。不知這瓷器出自哪裏?”


    “哦,這是泰祥盛商行在靖南道建窯發掘到的新品,屬黑瓷,稱‘建盞’,建盞有敞口、撇口、斂口和束口四大類,如今用的是敞口,此物的釉層和坯胎均有氣隙,可起到透氣、淨化茶湯的作用,最是能激發茶湯的香氣。有幸得兩位世子喜歡,也算是建盞的造化了。”


    蕭廷秀笑道,“泰祥盛果然是有新意,鼎泰匯那等因循守舊之輩,哪會是他的對手,哼。”


    蘇羽茗笑道,“看來兩位公子在濱州見過不少泰祥盛的好東西,既是如此,兩位迴到長興和洛安,不妨也幫泰祥盛開開名。”


    蕭、曹二人笑道,“那是自然!”


    蘇羽茗沏好茶便開始撥弦調琴,為二人彈奏幾曲聊表謝意,杜鵑也不用伺候了,便再取出一套茶具和爐子,拿到船頭甲板燒水沏茶與學誠和齊續,學誠和齊續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如今有了潤喉的香茗,更是暢所欲言了。


    一曲終了,曹英澤意猶未盡,舉盞品了口香茗問道,“想不到泰祥盛才到濱州就獲夫人賞識,這建盞盛的茶湯,香氣凝聚,經久不散,入口愈加香濃,不錯,是件好物。”


    連蕭廷秀這個食盡珍饈、用盡異寶的國公世子也對建盞讚不絕口,歪頭想了一會道,“話說夫人的娘家蘇氏一族也是海州的經商世家,之前盛極一時的熙和興也是蘇老爺的傑作,看夫人這識物認物的本領,是得盡家族真傳啊。現如今在這尺寸之地撫琴解語,呃……好是好,就是有些可惜了蘇家的經商天賦。”


    曹英澤一聽頓時大悟,拍手道,“好啊,蕭大爺總算是說了句正經話。夫人,您剛說此番去洛安是投靠故舊,但在下以為,正所謂‘求人不如求己’,夫人何不自立門戶,這方是長久之計。”


    蘇羽茗聽聞兩人的話,有些愕然,自從嫁給薛匯槿之後,她似乎真的從未再涉商事,她此番去洛安也是為了避開薛匯槿,也沒往參與泰祥興事務方麵想。


    可如今蕭、曹二人這一說還真提醒了她,泰祥興和泰祥盛的背後控製人一直是曦王陣營千方百計要挖出來的對象,薛淳樾和葉沁渝不知能瞞得了多久,如果她替兩人頂下這個名頭,那他兩人不就安全了嗎!


    可是長久以來的磨難和挫折,已經沉重打擊了她的自信心,她連麵對薛匯槿都不敢,如何又能堂堂正正地站出來領導泰祥興和泰祥盛這兩支大軍?想到這裏,蘇羽茗又退縮了,邊沏茶邊發怔。


    曹英澤見她失神,唯恐熱茶燙了她的手,便接過茶壺,做起了沏茶的功夫。蘇羽茗見他如此,連忙去搶那茶壺,邊搶邊說道,“如何敢勞駕曹公子做這等小事。”


    蘇羽茗本就失神,如今又驟然去搶茶壺,力道控製不好,滾燙的熱水就這麽濺到了自己的手上,“啊!”一陣焦灼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痛喊出聲,連忙放了茶壺,捂住了被燙傷的手背。


    曹英澤慌了,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抓住她的手,仔細地察看,緊張問道,“可是很疼?我行李裏待了燙傷的膏藥,你稍等,我這就去拿。”說著就要起身。


    蘇羽茗先是把手抽了迴來,再止住了他,“不勞曹公子費心,妾身無礙。”


    蕭廷秀看這場景算是徹底明白了,唇角扯出一抹笑意,想不到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長興第一風流才子曹英澤,終究還是有人能降伏的。


    蘇羽茗心胸坦蕩,但曹英澤卻掛上了幾縷尷尬的神色,將茶盞中的茶湯一飲而盡,再緊緊地捏著茶盞,一時不得紓解。過了一會又想緩解這尷尬,便接著之前的話題繼續說道,“夫人不願再涉商事,可是因為之前與薛大爺的舊事,心中有所羈絆?”


    不得不說,她與薛匯槿的往事,確實是她心底裏最難愈合的傷疤,蘇羽茗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當年之事,是羽茗的不是,連累了葉大人——”


    “非也!”曹英澤將茶盞重重放下,將她打斷,“當年是薛匯槿與旭王勾結侵吞貢稅,陷蘇家於牢獄在先,又設計陷害兄弟,令薛淳樾蒙冤獲罪在後,如此人品,想來也不會對夫人您有多少夫妻之義。因此您與葉大人,算不得什麽罪不可恕,可千萬不要再背負這千斤枷鎖了!”


    蕭廷秀一聽,連忙拍手道,“正是!葉夫人,您是鮮少參與長興和洛安的酒局茶談,所以不知道這坊間的傳聞,薛匯槿早在開始接手薛家商事之時,已經欺上瞞下,主動勾結旭王了。初始之時大家都懾於旭王淫威,不敢公然議論,不過都對夫人你嫁了這樣的人惋惜不已啊!後來海州貪腐窩案爆發、再後來旭王倒台,這些事就沒什麽不敢說的啦,早就傳遍天下了!不然,本世子又不是老曹那樣的好事者,怎麽知道得如此清楚?嗬嗬……”


    曹英澤瞪了蕭廷秀一眼,繼而轉向蘇羽茗道,“那些往事夫人您真的無需掛懷,再說,薛匯槿流連風月人盡皆知,他又能有多貞潔?你何苦為他背負那些無所謂的罪名!”


    “哈哈哈……敢情薛大爺是在海州的眠月樓搶過你的相好不成,怎麽對他這麽熟悉?”


    “蕭大爺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雖然他曹英澤也曾流連風月,但絕不是一個色胚,蕭廷秀當著蘇羽茗的麵這麽說,萬一她誤會了他的人品可如何是好?為今之計隻能盡快轉移話題,“咳、咳,對了,現在鼎泰匯的貨船雖已走遠,但他們畢竟也是去洛安,這一路之上也是有可能碰麵的,夫人不如就與我們同行吧,反正蕭大爺的畫舫甚寬敞,馬上叫人打掃兩三件客房出來即可。這艘小客船可以就地賣掉,換了銀錢也可做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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