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冷照一聽,已經知道陳美淑打得什麽算盤了。


    嫌房子老舊不想住,可又不想白白讓出來。


    正要讓陳美淑開個價,池茉縈已經先開口了,「確實賣給外人不好,我買下來,多少錢,美淑你說。」


    陳美淑滿臉堆笑,「大姑子說這話就見外了,你自然不是外人,哈哈哈,迴頭我問問價錢,咱們就按市價來,不能欺負了大姑子不是?」


    池茉縈淡淡一笑,「那就先謝謝了。」


    陳美淑心情大好,「你們隨便看,我先上去補個覺,中午就不留你們吃飯了,等下我還要趕去醫院照顧金堂。」


    池冷照也陪她演戲,「辛苦小媽了,我爸爸就靠您多多照顧了。」


    「哈哈,那是應該的,應該的。」陳美淑扭著腰肢,喜滋滋地上了樓。


    池冷照對池家建築格局一無所知,搶先道,「周管家,你在這裏呆的時間最長,帶我們去我媽媽常住的那間房間看看。」


    「是,小姐。」周管家在前麵帶路,「姑小姐,小姐,這邊請。」


    周管家帶她們上了二樓,在西邊最裏麵的一處房間門前停下。


    「夫人在世的時候,一直都住這裏。生下小姐後,她就和老爺分房休息了,挑了這間,說是清淨,不吵。她走後,這間房一直都沒動,裏麵的擺設都和從前夫人在世時一樣。」


    池茉縈卻是心頭一震,這間房間的隔壁就是她的房間,她還是池家大小姐時住的地方。


    周管家像是明白她的心思,「姑小姐出國後,您的那間房,在夫人和老爺新婚的時候,被老夫人和老太爺改成了畫室,和原先的畫室打通了。」


    池茉縈沒說什麽,池冷照卻內心忿忿的,這池家老一代可真無情,池茉縈一走,連著她的痕跡都要抹去。


    周管家打開臥室的房門,「夫人後來病的厲害,經常頭痛,一天裏大部分時間都在床上臥床休息。」周管家走過去開窗通風。


    「她醒來後,隻要精神好一點,就坐在這張桌子前寫東西。夫人寫得太認真了,跟不要命似的,一寫就是一通宵。我們早上起來,在窗戶外頭看到她房間的燈都是亮的。我幾次勸夫人多休息,唉,怎麽勸都勸不動。她胃口又不好,給她送的吃的,經常是一口沒動。她這樣吃不好睡不好,這樣熬下去,換成誰也受不了。」


    周管家說著說著,想起當年,忍不住偷偷抹淚。


    池茉縈來到桌子前,指尖輕輕撫摸著這張書桌。


    這間房因為常年無人居住,顯然池金堂也沒有安排人打掃,即便關著窗戶,桌子已經落滿了灰。


    指尖拂過,桌子上赫然兩道清晰的指痕。


    池茉縈不難想像,那個坐在這裏記下心情的瘦弱的身影,不難想像多少個夜晚,她在這裏孤獨寂寞的伏案寫字。她眼框一紅,又要掉下淚來。


    池冷照怕姑姑受不住,忙換了個話題,「我媽媽除了寫東西,還喜歡做些什麽?」


    「有時候天氣好,夫人也會到窗戶前坐一坐,喝杯茶,看著窗外,有時候會笑一笑。」


    池冷照走上前,往窗外看了一眼,扭頭道,「姑姑你看,這裏正好可以看到花園,還有水池呢。」


    池茉縈聽了,心中一動,走過去,往外麵看了看。隻一眼,她便認出這就是當年她給雨霏洗手的水池,她非鬧著要親自己,結果失足落水,把自己弄成個落湯雞。


    池冷照見她怔怔地看著窗外,嘴角難得地上揚,一種淡淡的喜悅的溫馨爬上她憔悴的眉梢,猜到她一定是想起了和朱雨霏一起的快樂的過往。


    她看了眼周管家,周管家會意,兩人一起默默地出了房間。


    周管家忍不住向池冷照道:「姑小姐和夫人感情最好了,她要是能時常迴國看看夫人,說不定夫人心情會好起來,也不會那麽年輕就去了。」


    池冷照心想,池茉縈要是沒那麽死腦筋,但凡她迴來一次,隻要她誠心認錯,厚著臉皮央求,朱雨霏那麽喜歡她,肯定會跟她走的,兩人的命運就此改變。說不定早就一家三口團聚了,原身也就不會被她渣爹養歪帶壞了。


    池冷照道,「我姑姑這人,看著挺聰明,有時候是真的呆。」


    周管家笑了,「小姐這話倒是和夫人在世時,說的一摸一樣。」


    池冷照勾了勾唇,隨手打開隔壁畫室的門,四處看看。


    目光瞥見一邊角落裏,隨意扔著好幾副畫,於是好奇地撿起來看。


    周管家隻看了一眼,喜道,「小姐,你還記得嗎,這可是你畫的呢,畫的夫人的像。」


    池冷照在原世界裏也算是全方麵發展的優秀青年,畫畫不精,也懂一點。


    看著稚嫩的線條,誇張的用色,但是人物的輪廓已經出來了,雖然五官有些生硬,已經大概可以看出畫裏的人的容貌。


    池冷照把畫舉到自己麵前,問周管家,「像嗎?我和我媽媽像不像?」


    「像!」周管家激動地點頭,「小姐和夫人年輕時,差不多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真的嗎?」


    「嗯,夫人更活潑俏皮些,小姐麽,有姑小姐的那種穩重的樣子,總之就是像,一看就知道小姐是夫人的孩子。」


    池冷照輕輕一笑,轉身將那幅畫放在桌子上,輕輕擦去上麵的浮灰。


    她敢肯定,姑姑一定很喜歡這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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