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完之後,注意到采薇並沒有動筷子,甚至表情還有點局促,忍不住問道:“怎麽了?是我買的飯菜不合胃口?還是我在這兒吃飯你不適應?”


    采薇輕輕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


    她表情複雜地摩挲著桌子上的幾道菜,確定了位置之後,才開始慢慢地拿起筷子試探性地撿起,結果因為太緊張,直接掉在了地上。


    看著采薇手忙腳亂的樣子,我才明白了她剛才的猶豫。


    二話不說,我將三道菜全部夾到了采薇的米飯裏。


    “這樣就不會掉了,你嚐嚐,放心,筷子我還沒有用過,幹淨的。”


    采薇抬頭看向我的方向,滿臉的感激,“小崇,你是個好人,我已經記不清楚,從我的眼睛出問題之後,有多久沒被人當做一個正常人對待了。


    即便我看不見,我聽到他們背地裏對我的議論,也能感受到他們的那種同情和可憐,被人當成普通人的感覺,真好。”


    采薇的話,讓我心裏有些觸動。


    生病並非他們的本意,也不能因為生病,就要被當成同情的對象,或許他們想要的,隻是被平等對待。


    我和采薇一邊說話,一邊等著小剛迴來,今天我的運氣不錯,差不多半個小時之後,采薇聽到了小剛迴來的腳步聲。


    “采薇姐,你就別起來了,我去開門,順便,我找小剛有點話要說。”


    可能是我表現得太平靜,采薇並沒有察覺到異樣,點頭之後,繼續小口吃著飯菜。


    小剛剛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就發現門從裏麵被打開了,他滿臉笑意地剛想抬頭說話,看清楚站在門口的是我,臉上的笑容頓時被恐懼和害怕取代。


    “陳,陳大哥,你怎麽來了?”


    我拍了拍小剛的肩膀,示意了一下客廳裏的采薇,開口道:“我今天不太忙,順便過來看看你們。”


    小剛不可能不清楚我今天來的目的。


    他身為耗子的手下,耗子最近的遭遇,還有跟服裝城那邊的敵對關係,他肯定有所耳聞,雖然我不知道對方在其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小剛聽了我的話,二話不說,直接跪在了我麵前。


    異樣的一聲悶響,驚動了采薇,她疑惑地問道:“小剛,你沒事吧?”


    小剛強笑著開口道:“姐,我沒事,你別擔心,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看到陳大哥太高興了。”


    采薇一臉關切地叮囑道:“你慢點,你們快進來,我幫你看看。”


    我急忙道:“采薇姐,我們談點事,你先吃,等談完了,我們就迴來。”


    我倆沉默地走到樓下。


    我點了根煙還沒開口,小剛又直挺挺地跪在了我麵前。


    “陳哥,你別動我姐姐,有什麽事衝我來,算我求你了,我姐姐她是無辜的!”


    對方的整套流程,熟練得讓我心情複雜。


    “瞧把你嚇的,我是那種人嗎?隻要你乖乖地配合,咱們萬事好商量。


    龍哥已經準備動五仙幫了,我現在提前過來,就是想給你一次機會,畢竟我看得出來,你不是什麽壞人。”


    我的話帶著幾分警告。


    龍哥在清河這邊是什麽為人,小剛肯定知道,那絕對是對兄弟仗義,對敵人不擇手段。


    這件事如果換個人來的話,恐怕他連再見到自己姐姐的機會都不會有。


    小剛苦笑著捂住臉,搖頭道:“這件事,我沒有參與啊,陳哥,你相信我!我就是個小偷,其他幫會裏的事,我基本都是不參與的啊!”


    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轉頭問道:“對了,你和采薇姐來這邊多久了?你們兩個不老老實實在老家呆著,跑到這麽混亂的地方幹什麽?”


    小剛看著個頭不高,身體底子也比較薄弱,不像是那種能幹苦力活的人。


    而且還帶著一個有病的姐姐外出打工,尤其是港城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每年不知道要消失多少,家裏甚至連屍骨都未必找得到,隻能算作失蹤。


    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來這種地方掙這份錢的。


    小剛也明白我的意思,斷斷續續地說出了他的故事。


    他家裏隻有一個奶奶,身體也不好,姐姐在十幾年前出了車禍,一條腿出了問題,眼睛也出了問題。


    他們那種小城市,醫療條件不好,根本沒辦法治,就算有,也根本拿不出那麽一大筆錢。


    當時他父母商量之後,他爸去外地打工,他媽在家伺候老人孩子,順便種種地。


    正所謂: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在小剛十五歲的那一年,他媽勞累過度,死了,而他爸也在三年前音訊全無,奶奶也沒了。


    全家就隻剩下他跟采薇兩個人。


    小剛葬了奶奶,毅然決然地帶著姐姐來港城尋找父親。


    他甚至連他爹在哪打工都不知道,來了這裏才發現,這麽大的都市,想找一個人有多難!


    沒電話,沒有聯係方式,他們剛出車站,就被五仙幫的人盯上了。


    全身的錢被搜刮一空不說,姐姐還差點被糟蹋。


    也幸虧當時耗子心情好,放了他們一馬,收小剛做了一條狗,教他用特殊的辦法掙錢。


    為了手指更加靈敏,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別人的錢包從包裏拿出來,小剛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學不好就會挨打挨罰。


    甚至小剛還要忍受耗子每次看向他姐姐時,那種帶著猥瑣的目光。


    一樁樁一件件,讓小剛更加的賣力,隻為了多掙點錢,從而讓耗子放棄打他姐姐的主意。


    他的想法,最初確實有點作用,可慢慢的,耗子的胃口越來越大,越來越貪心。


    小剛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提心吊膽,生怕那天他努力維持的這一點小小的幸福都會被毀掉。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寧願帶著姐姐在老家種地。


    雖然姐姐的腿和眼睛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治好,但至少我們都是安全的,不用成天這麽提心吊膽啊!”


    小剛明顯承受著非一般的壓力,每天迴家還得強顏歡笑,生怕姐姐擔心。


    也難為這個年齡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能撐到現在。


    跟他相比,我明顯就要幸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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