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序則活了二十年,從小到大樹立的三觀、信念、認知崩塌。


    那天夜晚,根本不想活了的霍序則沒有躲避喪屍,而那名女異能者為了救霍序則進而被喪屍抓傷感染,是不是也本來就該死?


    那大概觸發了霍序則內心深處最恐懼、憎恨、無法接受的隱秘角落。


    他在舉槍送走那名女異能者後,迴到車上咳嗽不止,最後甚至嘔出了一口鮮血。


    梁幸也是那個時候才第一次親眼目睹,一個人自傷到極致。


    原來真的會嘔血。


    第42章 關於明戀


    將塵封五年之久的秘密終於出口,梁幸接著說:「序則在失控前打過一個電話給我,告訴我,他懷疑觀察中心是戚懷仁縱的火,戚懷仁是雷電係異能,雷電遇汽油一樣可以引發大火。」


    「但戚懷仁現在生死不明,異能別墅區情況更不容樂觀,北部基地現在甚至可能在懷疑我和霍序則才是觀察中心縱火元兇,但你人不在基地,他們不敢明麵上和我撕破臉。」


    戚懷仁怎麽樣?觀察中心怎麽樣?北部基地又怎麽樣?


    刑厄現在根本不關心,他打開車門下車,似乎打算徑直越過將整片異能別墅區維架起來的電網。


    「等等。」梁幸阻攔刑厄。


    梁幸將提前準備好的防護服交給刑厄:「你的手最好先做好包紮再進去。」霍序則的精神絲對鮮血十分敏感。


    不過刑厄沒接梁幸的防護服,也沒有包紮的打算。


    梁幸情緒已經平復稍許,他嚴肅道:「你一路驅車迴來的路上,發現北部基地附近徘徊的喪屍聚集多了很多倍嗎?」


    刑厄點了下頭,但沒出聲迴話。


    「序則現在應該還沒有徹底失控,又或者中途清醒過來了,所以北部基地外的喪屍都在觀望徘徊沒有進一步行動。」


    梁幸說:「一年前南部基地也被喪屍圍城過一次,那一次大火燒了研究院一天一夜,研究院裏的哀嚎也一直沒停。」


    「序則從燒成了灰燼的研究院走出來時,圍城的喪屍還在南部基地出入口前赴後繼攻城,而南部基地內部居民卻已經被無差別感染了三分之二還多,而且感染人數每時每分都在不斷上升。」


    「南部基地化為煉獄,他的精神絲沒有確切傳播途徑,陽光、空氣、水源任何東西都能成為載體。」


    「那是序則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失控,後來他不知怎麽又恢復了些神誌,但南部基地已經沒有救了,被他精神絲感染的人太多太多了……」


    末世壓抑殘酷,每天都在死人,梁幸對生死本該早已麻木脫敏,可當他認真一點一滴迴憶過去五年,迴憶關於霍序則的這五年,依舊讓他胸口好似喘不上氣。


    「霍序則是我見過最能忍的人。他在第一年一夜之間失去所有親人那麽痛苦無法排解的情況下,沒掉過一滴眼淚,沒有過一次歇斯底裏,他隻是好像平靜地接受了噩耗,平靜地埋葬了他的家人。」


    「甚至在一年後,他逐漸走出陰霾,還進了南部基地研究院工作。」


    然而話鋒一轉,梁幸又說:「但後來被序則的精神絲感染的南部基地低等異能者、醫務人員、研究員,一個個不出十天半個月就發了瘋。」


    梁幸直接道出所謂研究院「集體自殺」的真相:「為什麽南部基地研究院明明是被火燒沒的,外界卻會傳言他們死於自殺呢?因為第一批被感染的研究員的確是自殺而死。」


    他說:「想自殺的是霍序則,被他感染的人可能隻承受了他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痛苦,都已經發了狂自殘自殺,序則卻直到前幾天都還偽裝得像個正常人。」


    梁幸不知道霍序則千裏迢迢從南部基地前往進北部基地這段期間,到底每天都在忍受些什麽?


    他隻是看到好友本就清瘦的身體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霍序則自己死不了,還要控製著不發瘋,一路上為了不感染僅存的最後一批倖存者,他不敢流血,徒手挖了自己精神體的眼睛,折斷了自己精神體的腿。」


    梁幸扯了扯嘴角,說不上是慘澹還是嘲諷地笑了:「你看到過的,那傢夥的精神體是隻變態大蜘蛛,有他媽八隻眼睛,八條腿……」


    刑厄已經站在了獨棟別墅區電網前,梁幸跟在他的身後,看不到刑厄的表情,隻看到他緊貼褲縫握緊的雙拳,以及指縫間一點一滴砸向地麵的鮮血。


    「他已經撐了太久了,這幾年他也太苦了,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梁幸不知是不是說了太多的話,嗓音也變得又沙又啞。


    霍序則跟隨南部基地合併進北部基地,目的明確就是為了尋求北部基地執行長執行一死。


    他不暴露身份,隻想混在被感染者中被處死,因為一年前南部基地就因為盲目研究他,試圖攻克他身上的問題而導致整個基地最終淪陷。


    他一心求死,可又要顧忌南部基地最後那批倖存者,擔心連累他們不被北部基地接納,所以隻能放棄了最初隔離的那次機會,再處心積慮重新混進觀察中心「找死」。


    「序則的個性,最後這段時間會不顧一切選擇和你在一起,他越喜歡你,你對他越好,他的內心就多矛盾,有多愧疚,多掙紮。」


    霍序則從來不會說自己過得多苦,自殘自傷痛不痛,怕不怕,他告訴梁幸自己和刑厄在一起了,眼角眉梢還揚著沁甜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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