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明州城裏下起了淅瀝小雨,戚夕揉了揉發酸的腰,腦子卻是清明異常,他清楚地記得昨夜發生的事情。


    戚夕換了衣裳打算離開時的時候卻正好撞上一道影子。


    「公子,您醒了。」畫眉聽見裏頭的動靜笑盈盈進來,「小侯爺他吩咐我們不要叫醒您。」


    戚夕問:「梅……長樂侯已經離開了嗎?」


    畫眉道:「天不亮就已經啟程了,公子可是有何疑問嗎?」


    聽見梅洵雪離開,戚夕反倒鬆了口氣,和梅洵雪待在一處,他總覺得自己老是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特別是在一些關鍵時候,腦子總是轉不過來,模糊著界限。


    「沒有,他還說了什麽?」


    畫眉搖搖頭:「小侯爺並未多說了,隻說著他會盡快處理完迴來的。」


    「公子您可要出門?」畫眉見戚夕穿著整齊,便開口問,「可是要去何處,見何人,可要畫眉叫馬車?」這可是她家小侯爺千叮嚀萬囑咐,務必詳細記錄切莫有疏漏,她可不能辜負了侯爺的一片期待。


    「畫眉我看著有那麽急嗎?」


    畫眉連忙捂嘴,咕囔:「是畫眉多嘴了。」


    「行了,這兒就你我,倒也不必那麽守規矩,我叫戚夕。」


    畫眉:「好的,戚公子。」


    戚夕無奈嘆息。


    「你不必跟著我出去。」


    畫眉連連搖頭:「這可不行,小侯爺——」她猛地住嘴,差點就露餡了。


    「嗯?」戚夕略帶疑惑地看著畫眉。


    畫眉沒話找話:「啊,今日天氣不太好呢。」


    「嗯,那你就在客棧待著就行。」反正花的是梅洵雪的錢。


    雨落下的時候還帶著透骨的寒,仿佛能刺穿皮膚,戚夕的舊傷在陰雨時候總會法刁難他,死是死不了,但這些傷痕卻是實實在在存在在身體上的,無數淬了毒箭頭沒入血肉的時候仿佛是把他割成了無數份。


    他撐傘走迴茶攤的時候,才發覺背後都是汗。


    驛站口的生意不算好,宋姐抱著阿寶哼著些許的歌,戚夕沒有走近,他既已決定徹底離開就不會再重蹈覆轍。


    隻是,戚夕瞥了眼身後的畫眉,像個小尾巴似的寸步不離,戚夕不用多想就知道這肯定是梅洵雪的指示。


    他對畫眉道:「我要去一個地方,你還要跟過來嗎?」


    畫眉踮著腳避過水坑,像是蹦跳般跟在戚夕身後。


    戚夕迴了一趟明州的家。


    但對於他而言不過是個暫時的居所,屋門口結了張厚厚的蛛網,門口也落了灰,他推門進去,屋裏頭的陳設就和他走之前一樣,戚夕叫畫眉等在外頭。


    他進去找到自己存錢的盒子,打開……


    和銀票放在一起的,是一塊上好的檀木,還散發著香氣,並未雕刻成型,他本來想著慢慢雕的,等什麽時候準備好了,再好好見麵送給梅洵雪的,但現在想來卻無可能了,戚夕摩挲著,數了數銀票,不多。


    頭痛欲裂,像是被蟲子咬著腦漿。


    戚夕吃力地捂著心口,不明白這莫名而來的心悸從何而來。


    【作者有話說】


    今天吃到一個壞瓜!


    第58章


    馬車顛簸,梅洵雪的胸口突然也泛起陣陣的疼痛來,他疼得臉色煞白,豆大的冷汗從額角冒下將發尾打濕,他用力掐著掌心,嘴角還是不受控地淌出暗紅的血來。


    情蠱發作了。


    隨著兩人的距離不斷拉大,這份蝕骨的痛隻會愈演愈烈,不得不說養出這小蟲的人心思也真夠歹毒的,這擺明了就是叫被種蠱的人不能離開,將人囚在自己身邊。


    梅洵雪用力唿吸著,他能忍,卻不知道戚夕能不能忍。


    又過了小半日,日暮馬車才到姚山。


    一下車,撲麵而來就是熾熱異常的空氣,唿吸的空氣中似乎都冒著未滅的火星,一觸即燃。


    梅洵雪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隻有一些老幼伶仃之人漂泊於此,姚山是他們的家,生也在此,死也在此處。他抬頭望著似乎永遠成橘紅色的天,腦內卻浮現出一副似曾相識的詭異畫麵。


    赤紅的天、如火一般的能吞噬一切的雲彩……


    完顏玄是否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場綿延不決的山火,一想到完顏玄的畫,梅洵雪的頭又開始疼了,那詭異的漩渦隱隱之中像是在昭告什麽似的。


    縣令知曉梅洵雪入城,早早就擺下了宴席為他們眾人接風洗塵,桌上的除了謝長荔外,便是年紀稍長些的孫延年和一個年輕男人。


    陳縣令年紀不大但頭髮稀疏,人也是蠟黃精瘦,明州隻有一麵靠海,其餘皆為山地,而姚山接壤著明州與南疆,卻是兩邊都不受重視,這縣衙裏頭也沒多的油水可撈。


    這接風宴除了幾道山野珍饈外,其餘都是一些農家小菜。


    梅洵雪並不挑食,旁人見這長樂侯神色無異便也鬆了口氣,在桌上便也說起了此行的目的。


    陳縣令:「各位大人,這火起得格外蹊蹺,冬日裏天幹物燥我們早就下了命令不叫人帶著火源上山,而且我們的百姓都是靠山吃山的人,從小就知道防著山火的。」


    「起火原因不必深究了,眼下最為重要的事情是將這火滅了才是。」身著藏藍色長袍的年輕男人站起道,不用想便是那戶部的左然,「前日趕到的時候,這火似乎還正旺,豈不是要將整座山燒完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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