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東方發白,一眾神仙方才散去,各邀好友迴歸府第、道場,或敘舊情,或交流心得,自不必細表。


    卻說天羽拉著龍煊來到倩雲眾人麵前,笑道:“姐姐出關了啊,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一點兒都不比北冥差。”


    倩雲沒理天羽,反而對龍煊道:“你這麽時間跑到哪裏去了,一點音訊沒有。”


    龍煊答道:“讓姐姐擔心了,我也想你們啊,想跟你們通信的,怎奈實在沒有辦法啊。父君之令,豈敢違拗啊。如今準備的差不多了,我第一時間趕來見你們。”


    倩雲何等聰慧,見說便知有機密事,何況是龍君的意思,也就不再追問。


    天羽頓時委屈道:“倩雲姐,你太偏心。理都不理我,我可真是傷心了。”


    倩雲笑道:“別以為你這段時間幹的事兒我都不知道,沒人約束你,你還真要翻天了,若不是白澤老祖攔著,連靈霄殿的靈珠你都想偷來耍。老祖就是從小太過寵溺你了,慣得你連他老人家的話都不上心。我沒有問你的罪,你反倒先來惹我。等一會兒迴家,你先去把仙典抄錄五十遍,再做計較。”


    天羽剛要說話,見倩雲一瞪眼,立時沒了脾氣,蔫頭耷腦,一點威風也沒有了。


    龍煊大笑道:“哈哈哈哈,虧得還有姐姐能降得住他。”


    炎風跟溫溪素來話少,也不苟言笑,此時也不禁發笑:“怪不得都說龍煊少君隻有在跟咱們少君一起的時候才放浪形骸。除了咱們,誰見過龍煊如此啊。”


    倩雲隻得道:“不跟你們多說。天羽,迴家吧。”


    天羽點頭笑道:“聽姐姐的,走吧。”


    說罷,眾人動身往蓬萊仙山去。不一時就來到蓬萊,有道是:隻說世上難尋仙,一到蓬萊夢成真。與其說是海外仙山,倒不如說是一片陸地,放眼望去,有數千裏之廣,隻是這片陸地是懸在半空中,四方各漂浮螺旋上升的九座小仙山,合三十六周天之數。


    更為驚歎的是,七十二道水柱衝天而起,在蓬萊仙山下方匯集,然後在仙山東方邊界十裏外成瀑布落下,大海竟然在天上,若非仙家福地,何處去尋。半輪虹光橫跨仙山之上,虹光之上有一座仙殿,隻是不臨其境,不知其蹤,這就是三清之一的靈寶天尊的天殿。整座蓬萊仙山鶴舞鳳鳴,虎嘯龍吟,瑞彩千條,祥雲萬千,青山綠水,樓台亭閣,仙人往來,其樂融融。雖辭藻萬千,無法形容仙境之萬一。


    一行人踏波而來,落在蓬萊仙山西向的一處山坡前,入眼便是十幾間房舍,或高或低的錯落在山間,四道飛瀑間次落下,在山前匯成一個小湖,然後從這裏流出,蜿蜒向山下流去。小湖前邊的一片空地上,石台石椅,悠然小亭,落花隨風舞動,仿若仙子,獐鹿犬兔,逢人不驚,一塊奇石上刻著五個大字:落日一縷霞。


    空地上正聚集著十幾人,或品酒,或圍棋,或撫琴,或作畫,亦或垂釣,各自入神。天羽開口道:“諸位道兄好自在。”


    眾人聽聲,抬頭看時,卻是天羽跟龍煊一行人在打招唿,忙各起身答話:“天羽迴來了,想必又出去瘋了一日。昨日東海大戰,可是你不是啊?”


    “龍煊什麽時候迴來了,幾十年不見你了,快下來喝一杯。”


    “倩雲出關了,前幾日你兄長還來看望,見你還在閉關,又匆匆的走了。”......


    一番寒暄後,天羽一行人辭別眾仙,飛到山頂,映入眼簾的是蓬萊仙山中部的平原,仙山環山似繞,以方位分為:東出山,西暮山,南正山,北玉山。環山中間就是仙原,頗為廣袤。仙原之上,零稀散落三十幾處村落,這便是仙人村了,村中多者有仙三五十人,少者有仙一二十人,且形態各異,不一而足。仙原正中有湖,湖曰“問道湖”,方圓三十裏,湖心有島,島名“聖人台”,僅三丈見方。問道湖中種有瑤池玉蓮,或千年一開花,或三千年一開花,每逢開花之期,三清降臨聖人台,開壇授道,屆時宇內萬仙齊聚,端坐玉蓮之上,聽三清講法。整個仙原,美如幻境,可堪臆想,縱使筆下生輝,難書一字,但見:霞光起處祥雲生,似夢如幻已迷離。月落中天懸星河,璀璨仙虹夜不知。麒麟醉臥青石台,鸞鳳和鳴翡翠池。誰雲仙人不流連,此情逍遙得一世。


    一行人正在西暮山山頂,天羽向龍煊道:“此情此景萬年亦看不夠。已經見過了一縷霞的幾位道友,便先不到仙原了吧,不然這一日就耽誤了,等明日你再一一拜訪也不妨事。咱們直接從西暮山往南正山去吧。”龍煊自然應允。


    倩雲讓鍾毓、靈秀、炎風、溫溪四人先行,趕迴家安排一二,少時路過南正山,少不得要碰到“莫道雲深”的幾人,必要耽誤一時,不如讓幾人先行迴去安排。


    不提四人迴家準備,單說天羽四人不多時就到了南正山,一處山峰上樓閣六七處,一旁的山坪上石桌藤椅,蕩漾秋千,綠草如茵,花開如煙,嶙峋怪石,青鬆指路,小小一池清泉,泂泂出水,青磚墁地,立一石碑,上刻:莫道雲深。


    有五人正在歌舞,好不自在,天羽拍手笑道:“歌好,舞好,樂更好。”


    龍煊也笑道:“許久不見,諸位安好。”


    五人忙上前,為首一人拉住龍煊道:“你可真沒道理,一去數十載,叫我們天天記掛。如今迴來了,再不能放你走,就在我們這用飯吧。”其餘人人也都應和。


    不待龍煊答話,天羽笑道:“楓賦,龍煊自然是先看我,你爭什麽。正要叫你們午後到我的府第,咱們好好作樂。”


    楓賦笑道:“誰跟你搶,你們天造地設的。不用你說,未時過後,我們就到。風玉、月瀧,你們去把邢川跟詔珩找迴來。”


    兩人應道:“知道,一會兒就去。”


    這邊楓茗笑道:“龍煊哥哥,我們這裏有一壇好酒呢,前些年從長生大帝那帶迴來的,一直留著。今日你迴來了,正好等帶了去大家嚐嚐。”


    龍煊笑道:“那就卻之不恭了。不過數十年未見,茗兒竟出落了一大塊,比以前更好了。”倩雲又跟楓賦說了幾句話,北冥跟鄧瑉在一旁也不搭話,隻是靜看眾人說笑。


    天羽看看二人笑道:“這兩個木樁,一個冷冰冰,一個就知道樂器,這個冰塊好歹有倩雲相伴,什麽時候咱們的樂癡也能得遇佳人啊。”說的眾人都笑了,倩雲隻是瞪了天羽一眼。


    又說笑了一會兒後,天羽四人就告辭了。


    天羽的仙府是南正山上方漂浮的九座仙山中最高的——仙羽山。整座仙島看上去高百二十丈,一道彩虹橫跨上下。雲中珍禽,山上異獸;蒼鬆翠柏,各色花草;清泉飛瀑,竹橋流水;朝雲晚霞,燦爛星河,一切都顯得那麽自然,又帶有幾分靜謐。


    仙羽山的山門在正西方,山門處是一小片空地,桃李紛飛,落英成陣,往南百五十步穿過花蔭,便見山路,拾級而上,往南迂迴,再往東折,直到東側山崖,就是落羽穀了。落羽穀坐落在仙羽山東南方,東西有六七十丈寬,南北縱深能有二百丈。從落羽穀再往上,先朝西,後北折直到崖邊,就到了天河穀,三十丈見方。天河穀往上景致雖多,卻無路抵達山頂雲宮,欲達雲宮,隻需站在天河穀的法陣石台上,念動真言即可,亦或直接飛往雲宮,隻是當春分與秋分雲宮大陣運行之時,隻有通過陣法石台才能進入。


    每年春分秋分的日出之時,立於山頂的雲宮祈聖台上,向上望去就能看到天殿,與此同時,就可以受到天殿聖光的沐浴,洗滌汙濁,這是蓬萊唯一的一處“觀聖福地”,是三清親自賜給天羽的仙府。素日裏,天羽便是在天宮的祈聖台上洞察三界,守護蒼生的。


    仙羽山共有三大主殿,除雲宮外,還有落羽殿跟接天殿。落羽殿坐落在落羽穀中,從上山的台階上來,一彎欄杆橫亙,往北二百丈到山壁而止。從穀口往北一轉,走幾步便豁然開朗,穀中情形一覽無餘。往北三十丈,在往西五十丈,就是落羽殿,落羽殿所在之處天生有一石台,高有三尺,東西寬兩丈五,南北長四丈五,天羽就在這石台上建了落羽殿,東迎日出,西接晚照,朝可觀初升之紅日,暮可享落日之晚霞。


    從落羽穀往天河穀來,未到穀口,就隱約聽到“嘩嘩”的落水之聲,原來在山北側有一道瀑布落下,這道瀑布乃是來自天界天河,先是自九天落下,自雲宮前而過,落在天河穀的接天泉,一支從南側流出,往山下流去,一支從此處繼續飛落,在南正山的望天峽落地,從峽穀流出,進入仙原,蜿蜒而下,注入問道湖,問道湖底又接瑤池,瑤池之水最後又迴流天河,如此循環不息。接天殿便是以接天泉得名,正衝著穀口,穀口像是兩彎拱月相向,闊有十五丈。此殿坐北朝南,依山崖而建,正是:憑欄望鶴舞九天,自在觀銀河傾瀉。


    雲宮位於仙羽山山頂,環崖三進庭院,入門有前堂,雲宮居中,後有後殿,兩側又有廂房,前後皆有遊廊相連。雲宮長有九丈,寬九丈,高九丈,有白玉庭院,九丈見方,祈聖台位於雲宮之頂。天河自前堂門前落下,猶如一尊白龍上通九天,下探九幽。後殿就是天羽的居所了,北冥、倩雲、鍾戈、鍾毓、靈秀、玉顏、青墨、鸞兒八人與天羽同居,後來丘靈到仙羽山後,倩雲憐愛,也讓她住了進來。


    仙羽山格局大體如此,自不必提仙山上的諸多景致,仙人所居,定是天造地設。


    四人沒有踏虹而上,直接飛到仙羽山,省卻一路的招唿。在山門處落地,穿桃花林,踏階而上,一路說一路笑,不一時就到了落羽穀。


    天羽的一眾仙屬都在這裏等著四人了,布菜置酒,調音和鳴,好不熱鬧。見四人上來了,都停下了手中事情,跟龍煊與倩雲打招唿。龍煊打眼一看,二三十人中多了幾張新麵孔,對天羽道:“你什麽時候又有新人了。”


    “都來二十多年了,你一直不在,當然不知道了。”天羽答道,“子軒、文若、海虞、浪疆、幽沐,你們快來見過龍少君。”


    人群中走出五人,三男兩女,具是風流人物,風華無限。五人走到龍煊麵前,都顯得有些緊張、激動,納頭便拜,口稱:“晚輩拜見煊少君。”


    把龍煊唬了一跳,趕忙相攙,說道:“你們這是哪裏學來的,嚇我一跳。天羽素日就是這麽教你們的不成,既列仙班,再無高低,縱然是見了仙君,也不必行此大禮。你們日後千萬莫要如此了。”


    天羽笑道:“龍煊,你不知緣由。這幾個孩子最是尊崇你,一心想著到我這裏能見著你,等你二十幾年了。情之所至,無可厚非。”


    幽沐笑道:“誠如少君所言。我等少時在人間便見過煊少爺的風采,自是傾慕,千年修行,一朝得道,隻是夢裏也想與您一見。今日美夢成真,難免忘情了。”其他四人也都稱是。


    龍煊這才仔細看五人麵容,唯有對幽沐略感詫異。


    其餘眾人,龍煊盡皆熟識,打過招唿後,眾人忙碌依舊。倩雲自然去安排眾人了,北冥又變成冰塊臉站在一旁,天羽自然忽略他,拉著龍煊往落羽殿去了,北冥隻是在後麵跟著,也不去幫眾人忙活。


    天羽邊走邊笑的對龍煊道:“總說倩雲持心公正,一視同仁,你看看,她讓別人忙活,對北冥就視而不見,一點事情不給他。“情”之一字真是讓人不可捉摸,想當年到人間遊曆,看到凡人為情死去活來,九死其尤未悔,實在讓人為之驚歎。”


    龍煊道:“北冥不比旁人,你好意思支使他不成。再說,你我不敢說亙古長存,但也歲月悠久,能得一人相伴,相濡以沫,共度嬋娟,實為幸事。你看看群仙之中,有幾個成雙配對的,我輩本就情絲寡淡,心思不在此處。果真能得一人,亦是天之眷顧,可遇而不可求也。”天羽低頭思忖,隻顧往前移步,沒有搭話。


    三人沿著青鏡湖,緩步前行,原來落羽殿前有一個天然小湖,乃是接天泉流下的天河之水與仙山之水合流注入,湖麵如鏡,天羽就以青鏡為名。湖心有亭,是倩雲與北冥兩人修建,就取雲北亭之名。雲北亭由曲橋跟落羽殿前的中庭相連,湖水周邊綠樹成蔭,楊柳依依。不一時,三人就在中庭的桌椅落座,早有茶水擺好,三人隻管品茶,天羽跟龍煊一肚子的話說,北冥隻是偶爾插句嘴。


    “你究竟能不能言之一二,這些年到底在準備什麽,必定是與我相關,不然絕對不會瞞著我。”天羽追問道。


    龍煊苦笑道:“若能告訴你,我豈有不說的道理。隻是時機未到,不過,肯定是好事,你就別再問了。”


    天羽道:“還想著你能透露一星半點,既如此,我就不問了。不過有一件事,你我昨日大戰,你所說的新力量、新功法,並未來得及施展,想是你不願意當眾透露什麽。等一會兒酒飯罷,我要看看你所說真假。”


    龍煊笑道:“正有此意,若不是這麽多神仙觀戰,早就分出勝負了。一會兒叫你心服口服。”


    北冥插言道:“你們到時就一招定勝負,不然,又是一群看熱鬧的。以我忖度,天羽,你不是龍煊的對手,畢竟龍煊不會浪言,你心裏肯定清楚,隻是跟我想的一樣。”


    天羽笑道:“美人兒,你又懂了。你且說說看,咱們怎麽想的一樣了。”


    北冥道:“不要胡鬧,你的美人還沒迴來呢。你我都是想看看龍煊的新招式,所說的新力量到底是怎麽迴事。”


    天羽大笑道:“哈哈哈哈,龍煊看到沒有,還是我們兩個心有靈犀,要倩雲做什麽,咱們兩個好了吧。”龍煊聞言,也大笑起來。


    北冥搖頭道:“沒個正型,連龍煊都跟你一樣。我早晚趁你不注意,凍上你三日。”


    龍煊道:“北冥剛才說‘你的美人沒迴來’,是什麽意思,難不成......”


    天羽笑道:“你不知道,還有一個你沒見過的新人呢,還是個孩子,十七年前來的,是青丘的九尾靈狐。我那年在青丘從天厄魔尊手裏救下她,她就跟了我一路,我從昆侖迴來的時候,就把她一起帶迴來了。在這裏,除了倩雲沒人管得了她,連鍾戈都管不了。倩雲閉關期間,簡直無法無天了,這不,出去幾天了,至今未歸。她既是妖仙出身,自然自由散漫,我亦不願拘束她。”


    正說著,鍾毓過來了,笑道:“準備得了,你們也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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