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房一廳的房子,父母一間,她和弟弟一間。待她稍大些便獨占了一間,而個頭已經比她高的弟弟則在客廳靠近陽台的地方打了五年鋪。後來家裏條件好了,買了大房子也是給她最大的那間。姐弟一有爭吵,父母第一時間就是護著她。她以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啊。


    端倪是在初考高時才漸漸顯露出來的。也記不得是誰傳來的風言風語,一吹二吹連三吹,就這樣吹進她的耳朵裏。


    她那時進入青春期,身高似抽條的柳枝般伸展,曲線漸漸顯露,一日比一日纖秀裊娜。也是進入了叛逆期,不過她叛逆期與其他人不同,偏執與壞脾氣隻會在外發泄,從來不帶迴家去。學習仍然是拔尖的,社團活動中最引人矚目。父母愛極這個女兒,這樣聰明漂亮,自信又驕傲。不是掌上明珠,而是他們用熱乎乎的心肝雕出的寶貝。


    因此,當有人旁敲側擊地告訴她,她的親生父母另有其人時,她隻是冷笑地將那人由上到下掃視一遍,爾後給對方一元硬幣,告訴對方去精神病專科醫院搭幾路車。


    她才不信。


    沒有血緣關係,他們會那樣愛她?不是父精母血的孕育,他們會對她掏心掏肺?如果她是領養而陶隱才是他們親生的孩子,那為什麽連陶隱都在讓著她?


    沒有邏輯,說不通順。


    這精神病,病得不輕。


    陶泓是這樣自信。因為這個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孩子,她根本不相信那對愛自己如命的男女不是她的親生父母。她也不相信,那個嘴巴雖壞但總是不著痕跡地慣著她、縱著她的男孩和自己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騙鬼去吧。


    次年生日,父母帶她和陶隱出去慶祝,迴來的時候發生了場不大不小的車禍。她看到了血型報告,生理衛生知識測試近乎滿分的女孩第一次有了極度的恐慌。她那時還不擅於隱藏心事,更無意粉飾太平。父母幾乎是惶恐地安撫她,緊接著把所有的一切坦白。


    以為有不孕症的夫婦自介紹人處抱來了小小女嬰,臍帶濕潤,哭聲微弱。嬌嬌地養上兩個月,成了白白胖胖人見人愛的模樣,正是他們盼望的掌上明珠。可這時妻子居然發現自己有孕,不知是命運捉弄還是天意的饋贈。夫妻倆商量一夜,最後決定辭去公職自謀生路,總不會有手有腳地餓死吧。開始是很艱辛,下海經商被騙被坑,幾次山窮水盡。可也不知是不是積了福德,每每末路又逢生機。於是漸漸地好起來,孩子也長大,優秀出眾。


    母親和她說:「總是緣份讓我們遇見你。你覺得幸運,我們覺得幸福,再幸福也沒有。」見她紅了眼睛,又勸她說:「你也別怨他們,要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也不會把親生骨肉送走啊。倘若他們想見你,不用顧慮我們,去見吧。人有根性,這是天倫自然,誰也阻擋不了。」


    她有時很痛恨他們的通情達理。他們那樣的善良,從不把人往壞處想,隻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然而並不是這樣。


    高考前一個月,老師將她叫到教室外,說有人找她。她到教員室,一眼就看到那個打扮入時的貴婦人。或許真是有親緣這樣東西,連開口說話也不必,她就知道對方是誰。那天的情景她忘了大半,印象最深的隻有那貴婦通紅的卻沒有半滴眼淚流下的眼睛,還有她手指上的那幾個嵌了大寶石的戒指。


    陶家父母知道這事後隻是蹙眉,倒是陶隱沒有掩飾他的憎惡:「這個時候來做什麽?又不是不知道快要考試了。居心叵測!」


    後來又有兩個自稱是她姐姐的人來找她,年紀都比她大上一輪有餘。她極厭惡這樣的不請自來,可心裏又有十分的好奇。好奇自己有什麽樣的身世,好奇他們為什麽要送走自己,好奇他們現在來找她又是為了什麽。


    倘若那時有八卦的天邊網,她或許不會答應和她們一起同桌清談,聽她們編的一套套謊言,覺得當年的一切都是情有可緣。


    高考結束,放榜前貴婦又攜兩個女兒前來陶家拜訪。陶隱將門關得極重,連麵也不肯露。陶家父母倒是客氣地招待她們,她尷尬地坐在一旁,竟是口舌僵硬,不知所措。事後母親告訴她說,那家的生活現在很好,想起她來心裏有愧,想要認迴親女,好好地補償一番。末了小心翼翼地問她:你願不願意?


    這答案連想的時間也不需要。


    陶隱冷笑說:「少自作多情,什麽補償。要補償現在才想起來?這麽恰巧的時候來,打什麽主意。一個兩個三個女人,男人藏頭露尾地算什麽?」他那時年紀還小,嘴巴已經毒辣犀利。父親嗬斥他讓他閉嘴,他雙手兜在褲子口袋裏,塌著肩膀歪著腦袋,要笑不笑地扯起嘴角:「看著吧,後麵指不定有什麽事呢。」


    還是真是被他說中了啊。


    她考上了西大,那家的男主人也露麵了。也不知道是和陶家父母說了什麽,在她去上大學前兩家人在一起吃了頓飯。


    王家的男主人曾經是某國企的一把手,也算是風光過的人物,現在已經退休。長女夫妻經商,做得風聲水起。次女是某行高管,女婿在省機關辦公室。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怪不得這樣得意,紅光滿麵。


    陶泓對生母和突然多出來的兩個姐姐姐夫態度隻是淡淡地,幾個小外甥和她不熟稔,也不親近。多數時候她隻是眼觀鼻,鼻觀心。不得已要表態時,也隻是微笑著輕輕帶過幾句。母親一定知道她的心思,晚上迴去時隻摟著她淌淚,說沒有白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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