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西瓜瓤挑去籽,拌上一些白糖給她消暑。她吃得慢,到了後麵碗底一汪的西瓜汁,仰頭喝下大唿痛快。也會拿酸梅粉灑在上麵,酸酸甜甜地刺激味蕾。


    休息的時候他們結伴出行,開著車子去海邊灘塗或是沿江近河。買迴一袋袋帶泥的蟶子,買迴一桶又一桶的小蟛蜞。


    她自告奮勇要幫忙,於是被發配去洗蟶子。等他將兩桶蟛蜞處理好時,她仍在洗蟶子洗得不亦樂乎。看看這大小姐,兩個手指頭夾起一隻肥蟶,用力一擠,那頭伸出的兩隻觸管便往外嗞嗞地噴水。這一盆的迷你水槍,夠她玩一個周末的。


    他看不下眼了。都要被吃掉了還要給人這麽折磨,太不人道。於是上前趕她:「一邊玩兒去。」她忿忿不平,「明明你也想玩。」見他瞪自己,立刻一臉哀怨,「說喜歡我呢,愛我愛得要燃燒起來了。現在為了盆蟶子就給我擺臉色!男人說話真是不可信。」


    這大帽子扣得他險些直不起腰。她呀,就這張嘴巴厲害起來不饒人。真話假話一半一半,偏偏又情直意切,讓他一時分不出真假來。她還在唱作俱佳:「還說要煮一輩子菜給我吃呢,看來也不可信!才不吃呢。」


    然而當廚房裏爆蒜蓉的香味飄出來時,她瞬間打臉,以光速沖了進去:「讓我先嚐嚐,讓我先嚐嚐!」你看看,這個女人嘴巴又刁心思又多人也狡猾,可到底軟肋被他給掐住了。


    邵硯青是有幾分得意的。


    陶泓偶爾會突發其想,讓他教自己用蕃茄做小兔子做小金魚,或是向他討教怎麽切出一條完美的蓑衣黃瓜。


    這種功夫要日常練,而且拿刀切菜呀,養著指甲塗指甲花的姑娘怎麽做得來?陶泓悻悻作罷,一臉的失望失落。


    邵硯青最見不得她這樣,於是分發她去剪豆芽。拿一把沉沉的鐵鑄小剪,將豆芽的兩端剪去。隻要中間,像根小小金箍棒。再把煮熟的雞脯肉撕成絲,拌上氽過水的豆芽和切絲的蛋皮,用麻辣的醬料一淋就是道極美味的夏夜小菜。


    他取雞蛋的時候沒有將蛋殼打破,而是用筷子在上麵開了個小洞,把蛋黃蛋清倒出來,再用水將蛋殼洗淨,晾幹。陶泓以為他要實踐『螢囊映雪』,可最後收到的卻是個蛋殼不倒翁。


    小青童鞋廢物利用的技能也是滿點啊。


    陶泓托著不倒翁仔細端詳,其實就是倒些沙子進去,再滴一些蠟油凝固住,然後在雞蛋上麵畫上眼睛鼻子嘴巴什麽的。


    邵硯青畫得很簡單,兩顆黑豆眼,一條兩端往上的曲線。就是很多次她迴頭看他時,他臉上的微笑神情。


    陶泓拿手指在紅油印章台上輕碾一下,在兩顆黑豆眼下微印了印,還是樣的羞羞澀澀的模樣看著更可愛。


    辦公電腦和家旁邊各放一個,什麽時候看都是好心情。


    蟛蜞醬要在晴朗的好天氣做。


    將蟛蜞們洗幹淨用高梁酒醃一醃,再用刀剁成塊,加入紅酒糟、糖、鹽之類的調味料,拌勻後放到小陶罐裏密封嚴實。邵硯青用的酒糟是自家釀酒時剩下的,紅艷艷的顏色,有著醉人的香氣。


    「天冷的時候就可以做酒了。」他一勺一勺地將調味好的蟛蜞塊舀進罐子裏,「到時候多蒸些糯米,給你包甜飯糰。」


    做好的蟛蜞酥是味鮮美的江鮮小點,可以直接嚼著吃,也可以用來做海蜇皮的醮料。陶泓起初吃的時候並不習慣,高梁酒和酒糟糅和著去掉了蟛蜞的江腥氣,但它們的嗆辣與獨特香味並不易讓人接受。不過如果吃習慣了,倒是會有些上癮。


    有一次她帶去公司,被同事們瞧見後紛紛舉箸分食,讚不絕口。有的還追著問這是在哪兒買的,她哪會把自家的小能手供出來。開玩笑,小能手很忙的,打理她的飯盒日常就耗時良多,哪能讓他再操勞。迴去後卻是在他麵前得意炫耀,「他們嫉妒壞了。個個都沒好久沒吃到這樣料足味好的老東西了。」抬手送去一塊酥糖,誇獎他:「你真厲害。」


    邵硯青也有虛榮心,小小的,極易滿足的。


    「那當然。」


    這樣吵吵鬧鬧地日復一日,直到蟬聲漸遠,已時至初秋。陶泓的工作得到肯定,有望再往上升一級,取代已經有跳槽意圖的經理。


    開完晨會迴到辦公室,同事指著她的手機說響了好幾遍。她看看,全是陶隱的來電。迴拔過去,響了很久才被人接起,卻久久無言。陶泓以為通訊線路故障,於是掛斷後又拔了迴去。這次倒立即接起來,但仍沒有人說話,而是一陣唿唿的風聲。


    陶泓皺眉,正要叫『陶隱』的時候就聽到一陣咯咯的笑聲,還有弟弟氣急敗壞地吼聲:「再再,不準再跑了!」


    「桃子叔叔,過來呀過來呀……啊哈哈哈哈哈…………」


    陶泓把手機拿遠一些,仔細看了看屏幕,確實是陶隱的號碼。她這時表現出罕有的耐性,等著那頭的吵嘈漸漸平息下來。終於是陶隱接手了,喘得厲害:「陶泓,我去你那裏住幾天。」


    「怎麽突然要來?」她慢吞吞地問道:「還有啊,剛才和你打打鬧鬧的小妖精是誰呢?你要和她談朋友我可不同意啊,聽聲音就知道難伺候,矯情。」


    陶隱這時狼狽得很,「什麽小妖精!聽不出是個孩子啊——再再,不準跑!……你個小妖精!啊——」


    陶泓嗬嗬地笑著,聽著那頭叮叮咚咚的聲音,耐性又多了幾分。真是沒想到啊,隔了這麽久這倆人還勾搭著呢。等到那一頭再次迴歸平靜,她慢條斯理地問道:「你剛才是不是說要過來住幾天吶?住幾天呢?你一個人來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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