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悶悶地點頭,乖乖推著購物車往隔壁的家電區走去。腦子裏來來迴迴就響著她剛才說的『挑內衣』。


    『挑內衣』啊!你說他會不會腦汁微沸?!於是走著走著終於走神到把人家擺出展示的榨汁機給撞倒了,啪啪啪地摔在地上,滿場打滾。導購員和他大眼瞪小眼許久,他終於三魂六魄歸位,掏出卡來:「我都要了。」


    陶泓終於挑揀完畢,拎著專用小籃子出來時一眼就看到他的購物車裏堆了五台相同款式不同顏色的榨汁機。


    這是……繼囤完推車後,現在要開始囤榨汁機了嗎?


    「真的交男朋友了啊。」賀維競摸著下巴,用漫不經心的口吻問道:「你看他們像是裝的嗎?」


    司機木著一張臉,搖頭:「看不出來。」正精神病,他又不是學表演的,怎麽分得出來?想知道的話找個私家偵探查一下就好啦,又不是沒做過這檔子事。司機腹誹之餘也記得他是自己衣食父母,這時便提醒道:「大少,稍晚一些這條街就成單行道,恐怕不能久停。」


    賀維競仿佛聽不到,自言自語著:「說生病了,這不是還好好地逛街嗎?果然是騙病假,被我逮到。」有了這層認識卻更不高興了,因為這恰好說明那男友如假包換。


    「水性楊花。」


    正精神病,又不是你女友,關你屁事!司機想自己恐怕得找個精神科醫生看個定期,否則遲早也被帶成精神病。往後視鏡一看,哎呀呀那精神病哦,不,他家大少正一臉煞氣地拉開車門準備下去尋人晦氣,「大少當心!」


    陶泓拆了包棉花糖,第一顆先塞到邵硯青嘴裏,正準備給自己掏一顆的時候就聽到前方一聲咆哮,嚇得她手一抖,棉花糖險些掉地上去。


    「你這個人開車門也不看看啊!撞到我啦!」「就是啊,這麽窄的路還停這麽大一台車,有沒有公德啊!」「腳要是摔壞了怎麽辦?很快要比賽啊!」「抓著他抓著他,別讓他跑!」


    真是不想活了,沒有家財萬貫,居然敢撞老人!


    可再仔細一看,「賀維競?」


    邵硯青的眉微皺,「是你認識的人?」


    她原本下意識地要點頭,可一看圍著賀維競的那幾個穿著印有『健陽舞蹈隊』運動服的大媽,又立刻搖頭:「不認識。」


    幾乎是否認的同一時刻,賀維競由包圍圈中伸出一雙手臂來,怒吼道:「陶泓!你敢說不認識我!」


    陶泓翻了個白眼,把棉花糖袋子卷巴卷巴塞口袋裏,上前去給他解圍。廣場舞大媽的戰鬥力驚人,她好話說了一籮筐,邵硯青還把榨汁機全送了當賠禮,這才把事給了了。賀維競受驚不小,這素來橫行的大少爺就和落入職業拆家手裏的螃蟹似地給拆得七零八落。


    可他雖然自尊受傷,但來的目的卻還沒忘記,「陶泓,我們談談。」


    「談?當然要談。把榨汁機的錢賠來!」她從邵硯青口袋裏掏出小票,「就這個數,快給我錢。」


    賀維競的目光在邵硯青臉上停了幾秒,忽地笑出來:「他就是你新的男人?」又正眼看她,「他比季修白強在哪兒?他比我強在哪兒?」


    陶泓已經後悔了,剛才應該不管不問直接讓大媽們把他拆得稀碎。她握住邵硯青的手,安撫似地捏了捏,從善如流地應道:「身材好。」


    賀維競上上下下掃了那年輕的男人好幾遍,諷刺道:「你還真是膚淺。」


    「嗯,你不膚淺,記得以後找女人別看臉。」


    「……」


    「別裝死。給錢!」


    「有冥紙你要不要?」他的目光仍在邵硯青臉上打轉,見後者不慍不怒隻是冷冷地看著自己,嘴巴又開始犯賤,「現在為了幾千幾百的錢和我鬧,你真是出息了。」


    「我明天進公司領大信封。勞動法規定三個月,一分都不能少。」


    賀維競白她一眼,「什麽大信封,我不知道。今天你裝病請假,我不戳穿你算好。明天準時上班,遲到扣光你工資。」


    這精神病來時似癲癇去時如驚風,又兼走位風騷、鬼哭神嚎,也不知賀家是燒了幾輩子的歪香才生出這麽個寶貨來。


    陶泓望著絕塵而去的車屁股,心裏陡升起一股無力來。迴頭正迎上他的眼眸,心裏就是一暖,「我們迴家。」


    原本陶泓並不想讓邵硯青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倒不是出於什麽隱瞞過去或是粉飾太平的想法,單純是因為要解釋這個精神病的存在和他的行為是件非常困難的事。但今天既然遇到了,他又是那樣的態度。她如果再不解釋,那就真是裝傻充愣。


    她用夾子拔著鍋裏的意麵,盡量簡單地將關係說清:高很多屆的校友,公司的小開,前男友的半個對頭。


    「這個人這裏有點問題。」她用夾子比了比腦袋,做了個擰螺絲的動作,「時不時會燒保險絲,盡量不接觸。」手上動作也沒停,攪勻蛋奶汁後加入芝士粉和車打奶酪碎,隔水加熱。炒香培根和小白蘑菇片,加入化好的奶醬,最後將意麵拔進去攪拌均勻。再夾起來,卷幾圈小心地盤放到碟子裏,磨一點黑胡椒粉。邊上綴兩瓣切好的蕃茄,倒也是似模似樣的擺盤。


    「他是……什麽樣的人?」


    這個他自然指的不是賀維競。陶泓取了叉子遞給他,說道:「季修白麽,」這時停頓一下,似乎是在迴憶,「很有魅力的一個人,也很果決。」在說娓娓情話的同時也能為你而死,然而在決定取捨時也能振振有辭地將你拋棄,「倒不是在說他好話,事實上分手時並不愉快。隻是從客觀上來說,他擔得起這個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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