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最後一截台階,塗抑扶著欄杆斜覷他:「別跟著。」


    「哥哥!」門「啪」地一聲把他關在外麵。


    塗抑沖了澡出來,在房間翻了會兒書,他現在已經不喜歡搭積木了,現在的他沒有任何喜歡和熱愛,世界於他來說,隻是一個無聊的球體。


    水喝完了,他下樓去接,客廳裏,塗啄正在百無聊賴地調著電視頻道,聽到動靜後轉身,按遙控的手立刻停了,目光開心地追隨塗抑:「哥哥!」


    塗抑止步,卻沒有看他,而是看向了電視裏正在播放的一段小提琴演奏。彼時鏡頭切在觀眾席,隻能聽到一段暢快而變化多端的音樂聲。倏忽間鏡頭一轉,表演者的麵容映入眼簾,這樣一首熱切豐富的曲子,竟然是被那樣一張冷淡漠然的臉孔演奏出來的,塗抑直直地盯著屏幕,那是他厭煩積木之後第一次對人世間的東西產生了興趣。


    因為生活社交圈都很西化,所以在塗抑的世界裏,除了母親以外,幾乎沒有見到過純正又漂亮的東方人。世界描述東方人內斂害羞,但隻有塗抑知道,東方人身上最吸引人的特質,是那種疏離和冷淡,那種不疾不徐的籌謀算計,那種嘴角含笑的殘忍。


    他的母親尚且隻具備第一條,可電視裏的這一位,不僅集齊了他心中所想的一切,還多帶著一種上位者的漫不經心的傲慢。


    他看著結束演奏,在觀眾激動熱烈的掌聲中沉靜站立的少年,那長眉淡眸無悲無喜,如一座高絕山巔,任人點評欣賞,他自孤高屹立。


    第74章 天賦


    塗抑一掌揮開迎上前的弟弟,坐在沙發正中央,看著這場國際賽事。剩下的選手一個又一個登上台,塗抑沒有表情地看著他們,無聊、無聊、還是無聊。


    終於最後,主持人宣布名次,那個吸引他的東方少年奪得了冠軍。少年手捧獎盃,站在最前方,即便榮耀加身,他也自持疏遠。


    但是塗抑發現了,在少年冷淡的,沒有欲求的眼眸中,分明在熱烈地渴望著什麽。


    所以......所以你才會拋棄了那些優雅的曲目,選擇了這一首熱烈的隨想曲。沙發上的塗抑半眯雙眼,興致高漲地盯著屏幕裏的人——


    你到底在想著什麽?


    你的渴望又是什麽?


    「哥哥。」


    塗抑從沙發上站起身,飛快走向樓梯。


    「哥哥!」


    塗啄大聲嘶喊。


    塗抑迴頭,看著驚慌無措的塗啄,第一次對著他這個血親兄弟,露出了笑容。


    很快,塗抑開始在網上查詢那個少年的資料,查他的名字、城市、出生、學校,查閱他的一切。無論白天黑夜,他都把那個少年的照片、經歷,拿在手中反覆觀賞。


    「木棉。」


    他倒在床上,高舉一張印滿內容的a4紙,看著榮獲數學競賽第一名的少年,他帶著獎牌,拿著證書,還是一副冷淡無求的表情。


    塗抑快樂地笑著,木棉的麵容,在太陽下模糊卻有光。


    他找到了人生中缺失已久的樂趣。


    「哥哥,這個人,是前兩天在電視上那個吧。」


    塗抑從床上坐起,笑容立馬消失,「你怎麽進來了?」


    塗啄指了下房門,無辜地說:「你自己沒鎖呀。」


    塗抑不關心他,把那張紙和桌上剩下的資料疊在一起,準備關閉電腦頁麵。


    塗啄又靠過來,看著他的電腦說:「哥哥,你為什麽在看機票?」


    很快他想到什麽,傷心地盯著塗抑:「你要去陸京?你想去找那個人?」


    塗抑始終不搭理他,他一把攥住塗抑的衣袖,急切地問到:「為什麽?你才剛剛迴家?為什麽要走?為什麽不留在家裏?」


    「留在家裏?」塗抑瞥來一道冰冷的視線,「留在家裏好讓你繼續陷害?」


    「哥哥......」塗啄露出一副傷心欲絕的表情,「你為什麽這麽說呢?我為什麽要陷害你,你可是我的哥哥,我的家人......」


    塗抑冷哧,對於塗啄的這副姿態,他已經看夠了,也早看穿了。他繼續疊著資料,在一些地址上標註。


    塗啄問他:「你什麽時候走?」


    塗抑道:「明天。」


    「這麽快?」塗啄扭動了一下臉頰,「你這麽想要離開?為什麽?你明明不在乎。」


    塗抑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他的陷害、算計、心機,塗抑的確一點都不在乎,即便他因此失去了父親的喜愛,失去了旁人的信任,他也一點都不在乎,因為家人、朋友、兄弟,或者說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一切,於他來說都不重要。他不反抗弟弟的邪惡,並非縱容忍耐,而是無動於衷。


    他不喜歡弟弟,也不討厭弟弟。


    「恩,我不在乎。」


    「那你為什麽要逃!」


    「不是逃。」塗抑看著有些失控的人,「我要去做我喜歡的事。」


    「喜歡的事?」塗啄古怪地看著他,「你會有喜歡的事?」


    塗抑又不說話了。


    塗啄赫然看到桌上的資料,一指戳中上麵的照片:「是他?!」


    塗抑看著窗外,點頭。


    塗啄哂笑:「你走不掉的。」


    塗抑漫不經心地道:「是嗎?」他沒有關注塗啄一眼,他的心思,早已經飛到了陸京。


    不過大多時候,他弟弟總是可以如願以償。第二天他還沒來得及登機就被家裏抓了迴去,怒氣沖沖的父親在家裏等著他,照麵就給了他一個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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