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前所未有的意識在這一刻突然夢幻荒唐卻又真實地冒了出來:


    他現在占有的是沈墜的身體。


    他現在是沈墜。


    他也很年輕。


    他年輕了整整七歲。


    這個年紀,正是打職業的黃金時期。


    打職業……


    林申折垂下眼,定定地盯著捧著咖啡的手。


    這雙手,原來是沈墜的,現在變成他的了。


    一時間,時光倒流,他倏地迴想起曾經有那麽一個午後,春風溫柔,陽光明媚,沈墜穿著白色毛衣白色襪子,像隻大貓一樣慵懶地趴在他的書房地毯上,一邊翻看著一本關於重生的熱血漫畫書,一邊問他:


    「哥,你以前打過職業嗎?」


    「沒。」


    「你為什麽不打呢?」


    當時他的迴答是:「術業有專攻,有些人天生適合打職業,有些人天生適合做教練。」


    他正坐在沙發上處理文件,沈墜就趴他的腳邊不遠處。


    少年突然一把撇開漫畫書,翻身坐起來,然後趴到他的腿上,一雙漂亮的眼睛璀璨澄亮。


    「但是我覺得如果我哥重生迴到過去打職業的話,肯定也超級厲害。」


    林申折是理性主義者,從不去設想「如果」這種事,一來他覺得沒意義,二來徒增精神內耗。


    但他現在仔細想想,當時之所以覺得徒增精神內耗,是因為他撒了謊。


    他沒和沈墜坦白,其實年輕的時候,他也曾夢想過打職業,並且他的實力在當時是足夠的。


    隻是他的人生一向過得很急促和緊迫,在有限的時光裏,他被迫賦予了很多「什麽樣的年紀就該做什麽樣的事情」的責任。


    林申折抬起勻長的手指,輕輕地摸了摸玻璃窗上的映像,第一次生出這樣一種念頭:或許靈魂穿越這種事之所以會發生在他身上,可能就是上天為了彌補他在年少時的一些遺憾。


    他短暫地陷入了一種微妙的驚喜中。


    然而很快,他又清醒了過來。


    「但這對小墜不公平……」


    人生總有遺憾,若有機會彌補,固然驚喜和可貴,但這機會不能建立在剝奪別人人生的基礎上。


    那是小墜的人生。


    林申折閉了閉眼,很快打消了腦子裏那個不該有的想法,然後一口氣把咖啡悶光。


    咖啡未加糖,苦澀在口腔裏蔓延開,他輕嘆了口氣,轉身迴訓練室,繼續去做「沈墜」該做的事。


    ***


    沈墜有段時間沒直播了,林申折迴到訓練室時,看到工作人員剛好給他的電腦安裝好音效卡和鏡頭。


    其他四個選手也正在陸續開直播。


    林申折一邊打開「墟芒」的電腦客戶端,漫不經心地輸入沈墜的帳號和密碼,一邊在腦海裏迴想平時沈墜的直播風格。


    想著想著,他的青筋就突突地跳了起來。


    沈墜的直播風格在主播圈裏那是一股泥石流,用網友的話說就是:這崽子有種不顧別人死活的魅力。


    在別的選手還在艸清純正太或者最強王者的人設時,他天天頂著瘋批的精神狀態在直播間裝x、帶妹、噴人、撩節奏。


    更令人窒息的是,這世上還真就沒有他裝不起來的x,沒有他帶不上分的妹,沒有他不敢罵的人,以及沒有他撩不起的節奏。


    漸漸的,沈墜從一枚技術直播,成功成長為了一枚毒瘤主播。


    以至於這傢夥收聯盟罰單跟家常便飯似的。


    林申折看著沈墜主頁帳號的那兩千多萬粉,陷入了深思。


    幾分鍾後,他緊抿著唇,認命地用滑鼠點擊「開始直播」鍵。


    直播一開啟,成千上萬的水友湧進直播間。


    林申折看著以指數增長的人氣,和滿屏的禮物打賞,一時間竟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麽好。


    他個人平時是不玩直播的,所以不知道這其中的門道。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頂著沈墜的身份,難免擔憂崩沈墜的人設。


    林申折把視線移到彈幕區。


    【呦,逆子,終於知道開播了!】


    林申折:「……」


    【嗷嗚嗚嗚嗚好多天沒見,墜寶還是我老公的樣子,好帥[色色]】


    【什麽時候開賽?】


    【新賽季打野又被削了,兒砸,你精神狀態還好嗎?】


    【謝邀,削的是英雄,關他沈墜什麽事?】


    【nsdd,新賽季我墜神照樣拿冠軍。】


    【吹吧。哪天不吹牛,你們就不舒坦。】


    【怎麽就吹了?不知道《沈墜嚴重超標》是聯盟公認的嗎?眼睛紅不死你?】


    林申折在吵吵嚷嚷中,一言不發地進入自訓營,然後在英雄池裏選了個刺客,開始自定義練補兵。


    練、補、兵!


    【?】


    【??】


    【???】


    【不是吧哥們兒,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你開播,你就給我們看這個?】


    【你們沒發現,自從開播到現在,墜寶一句話都沒說嗎?】


    【我的億萬啞巴老公?】


    【樓上醒醒,高冷就壓根不是我這顯眼包兒子的人設好嗎?】


    「……」林申折終於抬眸,淡淡道:「放假迴來手生,練會兒補兵找狀態。」


    【唔,我墜果然是勤勞刻苦的小冠軍(*^▽^*)】


    【可是你爹想看你教我怎麽玩帝王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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