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天起,我說過嗎?是你自己說的吧……你教我做題,我送你迴家,互相幫忙嘛。」我笑著說。


    他冷哼一聲,聳著鼻子瞪了我一眼,扭頭繼續朝前走。


    「你那天把我推水裏,還沒跟我道歉呢。」我慢慢地騎著車,跟著他走。


    他不說話,一邊咳嗽一邊走,再過一條街道,前麵就是惠大了,離鳳祥公寓越來越近。


    「上來吧,聽話好不好?」知道他現在不舒服,我說話都得含著說。


    「就不!」這死孩子昨晚上不聽話,明知道感冒還脫衣服摟著我睡覺,今天咳得更嚴重了,問他吃沒吃藥一直在敷衍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肯定沒吃。就是在故意折磨自己,讓我又惱又恨,然後還得壓著性子變著法兒哄他呢。


    就沒見過這麽別扭的小孩!


    「上不上,不上我真走了!」我騎著車往前麵兜了一圈,又繞到他身邊問了一句,假意往迴騎,感覺車輪抖了抖,身後沉了一些,是他扶著我的肩膀坐上來了。


    「要不要去吃夜宵?」我說。


    「不吃。」他吸著鼻子,兩手摟著我的腰,臉貼在我的後背上,聲音悶悶的,「感冒了,吃辣的嗓子疼。」


    「有不辣的。」我說。


    「不想吃。」


    「那我送你迴去了。」


    「不要。」


    「那你想去哪裏玩嗎?」


    「哪也不想去,你就騎車帶著我隨便逛逛,我說可以了,你就送我迴家。」


    「帶你看電影去不去?」


    「哼……」


    「哼什麽?」


    「看完了,走出電影院,你肯定會說:看,我帶你看電影了呢,算是已經補償你了是不是,我不欠你了。你以後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咱們還清了……」


    「……」


    「是不是被我猜對了?」他冷笑出聲。


    「不是……」我迎風騎行,繞到河邊公園附近,望著冷清清的人行道,眼眶裏酸疼一片。


    「哼!我就知道你又在騙人。你要是真心想帶我去看電影就不會帶我來這。這邊隻有一家私人電影院,消費高得離譜。」他自以為已經揭穿了我的謊言。


    我不說話了,停下了車。他堵著氣從車上退了下來,轉身就往迴走。


    我神魂不寧地走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說:「清予……」


    這兩個字一喊出口,我卻不知道該怎麽往下說了。


    最是深情留不住,人泛花舟我獨流。


    我不敢說喜歡清予,更不敢說愛他。這幾個字太重了,關係著遙遠的無法預測的未來。


    他推我入水的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他的肩胸都在顫抖。


    他的喜歡很矛盾。坦率的,純粹的,偏執又瘋狂的,離得越近越越是叫我焦慮不安,越是焦慮,就越是懷疑,陷入無限死循環。


    看什麽私人電影呢,不如終結在此時此刻,是最好的。


    倘若我確實沒有任何牽念,與他隻是普通朋友,還可以用不經意的口吻問他「你跟那個女主播,私下沒有處過男女朋關係吧?」諸如此類,但我不願意聽到結果。


    就像是被下了定時發作的毒,忙著複習考試的時候不痛不癢,一旦單獨擰出來就會自動延生出一堆不著邊際的遐想。


    倘若對方在他心中曾經也占有著重要的地位,難保未來某一天不會舊情復燃。


    我堂叔和堂嬸便是個例,各自結婚後又耐不住寂寞私下頻繁接觸,發生了突破道德底線的事。雙方經過各種官司最後又走到了一起。我堂嬸與前夫住一起時懷孕生的三個孩子,後來經過親子鑑定,都是我堂叔的……


    我與苻清予認識的時間是那樣短,真要走一起,到頭來半途紅杏出牆的肯定是他。


    長痛不如短痛,短痛的歡愉我已經珍藏好了,莫不如撂開手的好,將來必定各有各的歸屬。


    「我想和你在河邊走一走,」我說。


    「隻是走一走嗎?」他看著被我握住又鬆開的手,似乎不大相信。


    「嗯,隻是走一走而已,你要是不願意,我現在就送你迴家。」


    他又哼了一聲,跟蝸牛剛探出的觸鬚被人拿簽子戳了一下似的,把頭縮到脖子裏說:「冷颼颼的,你是想凍死我。」


    我說:「不冷,隻是昨晚和前晚下了暴雨,降了點溫而已,白天還是熱的。」我在說什麽呢,滿心滿眼都是他低垂微倦的眉眼,露在路燈下前後輕晃的纖細潔白的手腕。


    露出後襟的脖子後有幾處淡淡的紫紅,是前天夜裏抹上去的碘伏,好像誰人附身印上去的吻。


    「我帶你去看電影吧!」走了半裏路,我又提議道。


    他站在長滿了蘆葦的花壇邊緣,踟躕地看著自己的腳尖說:「近幾年的電影很拉胯,沒什麽好看的。你要是真的不想欠我,今晚上就都聽我的,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不許反悔,可以嗎?」


    這死孩子在挖坑,我要是跳進去我鐵定人無完人!


    「哼,不答應?不答應算了,我迴家了!」這死孩子走得瀟耍得很,仿佛我欠他的不是情債,是成堆的金山銀山!


    就仗著我欠他的,凡事都得遷就著他唄!


    零點十五分,青季大酒店,他掏錢,要了一個單間。


    酒店前台的小姐姐打量著我倆身上的校服短袖,問:「身份/證呢?」


    死孩子拿了身份/證,我沒拿,說我沒有——身份/證就在我的隨身錢包裏,我就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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