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也,認識你半年不到,我都胖了快有五六斤了。」沈庭禦不太高興地說。


    「好事啊。」霍也去拿筷子,「你太瘦了。」


    沈庭禦聞言眼尾一挑,盯著霍也兀自來迴忙活的背影。霍也現在沒穿外套,裏麵是一件垂墜修身的冷灰調毛衣,肩膀寬而平直,胸口到腰線逐漸收窄,不經意間扭過身的時候比例好得驚人,整個人很薄的一片,像是衣架子。


    霍也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是一百步反倒笑起五十步,還覺得自己特別對。


    「……怎麽了?」霍也一迴頭,差點兒撞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沈庭禦。他們在旁人視角看來身高差是很細微的,不過幾厘米,可隻有霍也站到了沈庭禦麵前那幾厘米才無法忽視。


    「霍也,你應該知道的吧。」


    沈庭禦垂眼看他。


    霍也:「?」


    「你的衣服,我隻有外套穿得上。」


    霍也:「。」


    「還有,你那天給我新買的那幾件。」沈庭禦臉色冷淡地說著羞辱人的話,「包括你給我挑的內褲尺碼,都小一號。——我勒得慌。」


    霍也:「。。。」


    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正當這時,窗外巨大的爆竹聲驟然炸響,「砰砰砰!!!!」


    霎那間,整個世界閃閃爍爍,刺目的光線忽而明亮如晝,忽而黯淡入夜。夜空中的顏色不再是單一的黑,奼紫嫣紅地綻放著、耀眼著狂歡著,無數絢爛流星四散飛墜,愈演愈烈。


    等了多麽久的淩晨十二點,就在這樣一個毫無準備的時刻來到了。


    耳膜像被尖銳的利器往裏狠紮著,沈庭禦顯然沒見過這麽大的陣仗,有那麽一瞬間以為自己要聾了。下意識轉頭去看窗外,然而一股力量將他掰了迴來,怔然抬眼,霍也雙手緊緊捂住他的耳朵,眼眸裏幾分笑帶著肆意的溫柔。


    這一刻,所有嘈雜都化作嗡鳴遠去,霍也不甚清晰的聲音卻仿佛成了世界中心,「爆竹聲中一歲除,沈庭禦,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沈庭禦低低迴應著,「新年快樂,霍也。」


    這是「我們倆」過的第一個新年。


    今年,明年,年年。


    一般守歲是不能睡覺的,但要說睜眼到天亮又有點難熬,於是淩晨兩點的時候,霍也說我們去山頂看日出吧,怎麽樣?


    沈庭禦趴在桌子上困得不想說話,不知道為什麽霍也每次一到淩晨,反而亢奮了起來。


    他其實一點兒都不想去的,要不是被霍也生拉硬拽,在淩晨這個活人微死、死人微活的時間點,沈庭禦怎麽也不可能跑到半山腰來。


    村子後方有一座鳳凰山,算是個早被遊客遺忘的景點,登山的小石徑道修得完整,隻是鮮有人煙,連山腳下的村民也基本不愛光臨。


    然而路就在那裏,總有閑得蛋疼的,霍也領在前麵,不時停下來等等沈庭禦。


    沈庭禦已經是一個靈魂出竅的狀態,兩手揣在兜裏拿不出來,神色比平時還冷,甚至是有些厭世了,一步一個腳印,慢慢慢慢地走。


    「喂,你腳邊有蛇。」霍也突然吱聲,沈庭禦一聽瞬間清醒了不少,迅速彈開。


    「在哪裏?!」


    霍也著急忙慌地說:「在你腳後跟,快點往我這邊跑,那蛇要攆上你了!快快快快……」


    沈庭禦這時候倒聽話得很,離弦的箭一樣嗖地就衝到霍也身邊來了,霍也被他撲了好個趔趄,差點兒倆人一起栽到草叢裏去。


    山間的路是很黑的,隻有兩束手電筒的光在亂晃,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在哪裏你倒是說啊!」沈庭禦貼著霍也使勁兒晃了兩下,挺抓狂的模樣。原來他怕蛇啊。


    霍也說不出話來,隻是悶聲笑,借著昏暗的朦朧月色,能看見他彎起的眸中隱隱得逞的戲謔目光,沈庭禦馬上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


    沈庭禦無語至極:「霍也,你有意思嗎?」


    「有啊,我老這麽幹,但隻有我妹和白飛羽才會嚇得跳起來,你比我想像中的淡定。」


    霍也笑道:「我以為你會一邊叫,一邊讓我抱你下山,說你以後再——也不想爬山啦。」


    「胡扯。再也不理你了。」


    沈庭禦推開他,頭也不迴地往前走,此時距離日出預計還有一個小時三十二分鍾左右。


    鬧了一出,沈庭禦半點困意都沒了,他要是專心爬山,耐力和體力都是很好的。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霍也漸漸被落在後麵追逐他的腳步了,每次眼看要追上的時候,沈庭禦總會刻意加快速度甩掉霍也,怎麽喊也不等一下。


    「沈庭禦,你怎麽這麽幼稚?」就這麽追了一大段路,霍也開始氣喘,「你是小學生嗎?」


    小學生假裝沒聽見。


    小學生好像忘了自己叫沈庭禦。


    或許是山上海拔太高,空氣稀薄,又過了一會兒,霍也就有些喘不上氣,可越是迫切地想要急促唿吸,反而越是加劇了這種困厄似的。


    他彎腰停下來,喘息著伸手按了按左胸的位置,那裏頭的器官跳得瘋一樣快,心率恐怕已經達到了150,連帶胃也抽搐,慌得可怕。


    霍也知道這並不正常,他揪著心口的衣服冷靜地想,應該是今晚擅自停藥,怕吃了犯困不能守歲的緣故,症狀由失眠轉為軀體化了。


    ……確實任性了些,但那種藥會讓人頭腦混沌,意識不清,像鏽住那般無法思考,在這樣重要的夜晚,他不想讓沈庭禦一個人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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