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難道他看起來是一個很值得信任的人嗎?


    溫頌川這樣想著,餘光卻看見宋庭已經放下了自己的盞月劍,朝巨大的齒輪那邊移動。


    弩箭已經射過一輪了,他們腳下踩的地板上也鋪了厚厚一層。可是射出箭的凹槽上,會很快無縫銜接下一隻。


    仿佛這一切都沒有盡頭一般。


    而宋庭放下自己的防身劍的舉動,無疑是開始自尋死路。


    密密麻麻的弩劍朝他的方向飛過去。


    溫頌川心下一緊,一手鞭子甩的獵獵生風,銀白色的鞭身騰空在空中,圈起一大塊射來的弓箭,把它們甩到一邊,然後向宋庭靠近。


    眼看弩箭快要挨到了宋庭的身體,他卻還渾然不覺一般,自顧自站在那個巨大的齒輪旁邊,試著用靈力催動它。


    溫頌川顧不了自己這邊飛來的箭雨,三步並做兩步走,趕緊來到宋庭的身邊,開始揮舞著鞭子。


    有溫頌川在的地方,哪裏就是一塊安全的真空地帶。


    宋庭頭也不抬,聽著耳邊鞭子的唿嘯聲和箭矢掉在地上劈裏啪啦的聲音。兩種聲音混合在一起,竟然奇蹟般讓他焦躁的心平靜下來。


    他一點也不擔心這些箭會傷到自己,因為溫頌川在他的身邊。


    他運轉起自身靈力,試著去推動這個巨大的齒輪,可無論他使了多大的勁,這個齒輪依然紋絲不動。


    遠處看隻覺得它大,而湊近了看,卻發現它每一個齒輪上都雕刻有一些繁複的花紋。


    而這種花紋一般出現的地方就是法陣或者是符紙。


    法陣和符紙一般是摘星樓所擅長的區域,但是器宗與摘星樓世代交好,而且法器多也首先供給摘星樓,所以摘星樓作為交換,為器宗畫一些陣法,也未嚐不可。


    那就意味著要找出正確驅動陣法的方式,這個齒輪才會轉動。


    但是這種程序一般又繁瑣又難琢磨,需要耗費的時間會很長很長。


    這箭雨是無休止的,人是會累的。


    所以再拖下去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耳邊溫頌川的唿吸稍微開始紊亂了,雖然還不至於筋疲力竭的程度,但是宋庭能夠明顯感覺到溫頌川有點累了。


    衡量了一下現下的情況,宋庭很快就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把盞月劍卡在齒輪與地板的縫隙,往下一壓。


    「吱嘎——」齒輪稍微轉了小半圈。


    這種方法是可行的。


    他站到溫頌川身邊,跟他一起抵抗箭雨,嘴一張一合,語速較快:「齒輪上有陣法,現在沒有時間去研究破解它的方法,我剛剛想到了一個辦法,你上木質梯,我用劍撬動齒輪,你先上去,在把鞭子甩下來,把我撈上去。」


    宋庭的思路很清晰,就是讓溫頌川先上,他借著溫頌川的鞭子再上。


    既然無法推動齒輪自己轉,那隻有一個人在下麵讓它轉,另外一個人想辦法讓下麵那個人上去。


    這方法到現在為止是暴力破解的最優解,但是現在麵臨著一個問題。


    如果沒有這一場無休無止的箭雨,那麽這個方法是他們可以選擇的最好方法。


    但是箭雨向他們襲來,若是溫頌川上了木質梯,那他就無法揮動鞭子幫助宋庭抵擋。


    宋庭的盞月要來撬齒輪,那他拿什麽來保護自己?不得被射成篩子啊?


    「不行!」溫頌川聽完他說的辦法,下意識就反駁了他的想法,「這對你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


    這次輪到宋庭發愣了,他早就習慣了危險的事情事事親為,因為在他以往的習慣中,除了他似乎也沒有別人能夠擔任得起這份責任。


    所以溫頌川這一下反駁得他有些意外。


    他之前不是一直想讓自己死嗎?這就是一個絕佳的好機會啊!但是他為什麽拒絕?是因為擔心自己嗎?


    他的心裏鼓鼓脹脹的,手指摩挲著盞月的冰涼劍身,連自己的聲音都漂浮不定:「危險的事情是我來做,你……這是在擔心嗎?」


    擔心?


    溫頌川努力去理解這個詞所表達的含義,周圍的一切在他的腦海裏變得遲緩。


    所有感官被無限放大。


    箭矢的破空聲,他揮動臂膀甩出鞭子與箭矢相撞的金屬摩擦聲,一切的一切在他的耳邊顯得異常清晰。


    他之前是想讓宋庭死的,所以其實根本不存在擔心與否。


    但是他為什麽會下意識去拒絕宋庭所提的辦法呢?


    明明隻要他死了,自己鬱結在心中這麽多時的仇恨,也會隨著宋庭的消亡而消散。


    這個辦法對他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他能活,宋庭極有可能會死。


    他張了張嘴,「好」字卡在喉嚨裏,像是一團異物,上不去,下不來。


    他無法說出贊同這個辦法的話來。


    他違背不了自己的本心。


    抬眼看到宋庭,恰巧他也望著自己。


    他其實很多時候把這一世接觸到的宋庭,和上一世殺掉他的宋庭區分開來。


    兩個人雖然外貌一樣,身世一樣,就連名字都一樣但就像完全獨立的個體,他的恨意,在這一段時間和宋庭的相處中,似乎都落不到真正的實處。


    這才是溫頌川躲著宋庭迴到迴陽宗清遠峰,把自己關了這麽久,最想不通的一件事。


    就像他現在拒絕宋庭以身處危險之中換來他的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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