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隨手除去了頭上的鬥篷,露出一張年輕的麵容,迴首望著那個深淵般的遺跡,道:“貧苦人家,辛辛苦苦,縮衣節食攢了一輩子才積攢出那點養老的錢一樣,可是到老了卻落下一身病根,早早的便逝去了。所以說啊,有命掙錢不一定有命花啊。”


    他個子不是很高,圓圓的臉,擁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起來不過是將要及冠的年歲。


    可是他麵容雖稚嫩,但言語間卻像是看得清世俗一般。


    劉弱默然。他沒有迴應,甚至沒有搖頭或者點頭,如果這次像以前一樣,不需要別人地勸阻,他都絕對不會進去湊什麽熱鬧。


    但這次不一樣了,他到了這裏之後,便發現了異樣。


    不過問題不在他,而是他腰間的今夕劍不停地發出極其強烈的震動,如果不是他壓製著,這劍怕是就要自己飛離了。


    這讓他即震驚又疑惑。


    要知道這柄劍與他相伴多年,它的表現僅僅有些特殊而已。要是用此劍與法寶之流的物件相比較還是差強人意。


    他盯著那少年,問道:“你是誰?”


    他發現腦海裏,沒有一個人物能與少年重合。


    這並不奇怪,進入到這裏的人,得罪人的事情誰都準備幹幾件,自然還是隱蔽的好,畢竟出了這裏日後還是要相見的。


    那少年道:“司徒景逸。”


    “白河宗的司徒景逸?”劉弱問道,腦海中便有了此人的信息。


    五年前被白河真人收入門下,成為真人最小的關門弟子。傳聞天賦極佳,隻是年紀不大,不知道他的性情如何。


    “是白白要我對你幫助一二。”司徒景逸淡淡道:“想必你已有所察覺這裏的異常。以你的身份,我覺得你不應該進去。”


    聽聞少年提及原白白的名諱,劉弱一時說不上什麽滋味,他伸手抱拳,道:“多謝司徒兄弟好意。可是在下必然要在此走上一遭了。”


    司徒景逸無奈道:“非要這樣?”


    劉弱點頭:“必然如此。”


    司徒景逸聳了聳肩:“走吧,我隨你一起進去。”


    劉弱沒有馬上答應,沉默了半晌後這才點了點頭。


    隻因為他聽到了,比他還小的司徒景逸不耐煩的嘟嘟嚷嚷道:“能不能行事了,磨磨唧唧跟個娘兒們是的。”


    然而,男人不能說不行。


    ————————————————


    都說渡過黑暗便是黎明。


    劉弱覺得這事情就不是絕對的。特別是在他與司徒景逸穿過了幽暗的孔洞之後。


    他的眼前依然沒有什麽光線。因為這裏有些灰暗,就像是一副用黑色筆墨,繪畫的一副單調的枯燥畫卷。


    可惜,前麵的不是山與水,撲麵而來地是孤寂與荒涼。


    那是一片殘缺的殿宇,綿延足有十幾裏,可是這並不能夠代表全部。劉弱相信,在那視線邊緣之外的黑暗地域裏同樣埋藏著曾經的痕跡。


    他用深邃的目光看著不時出現在各地的道道光華,沉默不語。


    光華沒有聲音,可落在眼中卻顯得格外的吵鬧與雜亂,它們的出現便打破了這裏的寂靜。


    不用多想也知道那裏便是先前進來的修行者,在司徒景逸的口中,劉弱已知曉這幾日的時間裏,已經有了二十人左右進到這裏。


    “我們應該去哪裏?”


    司徒景逸緩緩問道。


    劉弱淡淡道:“再等等。”


    他表現的很平靜,可是扶著長劍的左手早已青筋隱現,顯然暗中加重遏製長劍的力量。


    到了此處長劍的震動更加劇烈,用不了多久就能夠給予他明確的指引。


    “不好!”一聲清喝,正是源於他旁邊的司徒景逸。


    劉弱側目投以疑惑的目光。


    司徒景逸卻緊緊的盯著手中的一塊玉牌,急切道:“是采薇山來此的人出現了些異樣的情況,先前在大陣之外阻隔了天機,沒有辦法收到傳訊。到達此地才顯露出異樣。”


    采薇山依附於白河宗,司徒景逸如此急切倒是可以理解。


    劉弱想了想,問道:“在哪裏?”


    隻見司徒景逸一道法決落在了那枚玉牌上後,指了指左前方:“就在那裏。”


    劉弱舉目望去,眼中隱約略過一縷憂慮。那裏似乎比別處更加暗了一些,更壓抑,看起來並不是什麽好地方。


    可是那裏雖然不好,卻又剛好是今夕劍給予他指引的方向。


    …


    …


    當劉弱與司徒景逸來到一座殘破的大殿時,就發現了紊亂的元力波動,明顯是經過了一場激戰。


    剛好有。一個人影一閃而過,一下就鑽進了一旁的偏殿裏。


    不容劉弱多想,就聽到司徒景逸道:“勞煩你幫我照料一下妙夢。”


    劉弱一怔,再扭頭一看,發現已經沒了司徒景逸的人影,隻剩下空落落的聲音迴蕩在大殿中。


    他轉移了目光,落在了癱伏在地上的女子身上。


    女子身穿綠色紗裙,除了幾處衣衫破裂露出的雪白肌膚之外,就連麵容都掩蓋在手臂與淩亂的秀發之下。


    劉弱沒做他想,知道這伏在地上的女子就是妙夢了,因為除了她在這裏,就再沒有別的人了。


    通過絲絲縷縷的神魂感知,便可發覺女子傷勢極重,已經氣若遊絲。他急忙過去俯身就要將其扶起。


    可是當劉弱俯身時,一隻白皙柔嫩的玉手卻率先落在了他的胸口。


    來不及多想,倉促間,劉弱臉上都流露不出什麽表情,隻能依靠本能瘋狂的積蓄自身的力量,不管體內的精氣還是元力,都一股腦地凝結匯聚在胸前。


    可是他依然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擊飛了出去。像是一隻沙袋摔打在牆壁上,又滑落在地。


    “咳咳”


    他掙紮著起身,右手捂著胸口。可是原本挺拔的身姿卻難以挺直,臉上也有著些許紅暈,但看起來並不正常。


    “你不是采薇山的妙夢?”


    劉弱的目光中沒有太多的情緒,因為任何情緒都是多餘的。


    “我現在還是。”


    妙夢早已經起身,正在不動聲色的整理著妝容。顯然是想讓自己看起來不再那麽狼狽。


    女人不論什麽時候都注重自己的儀容。


    劉弱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漂亮地女人,可是薄薄的嘴唇,卻有點淡漠無情的意思。


    不過,她貌似也的確是個無情的女人。


    隻是妙夢一擊得手後卻沒有太多的喜悅,麵上有一絲蒼白,仿佛她挨了一掌一樣。


    劉弱道:“那以後就不是了?”


    妙夢輕輕抿了抿嘴唇,搖了搖頭,美麗的容顏上寫滿了糾結與淒然。好似與身前地男子是將要分別的戀人一般。


    忽然,劉弱眼前晃過一道金光,隨後才感覺到一陣微風拂麵,緊接著卻到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現在大殿中,就在妙夢身旁。


    他熟練的伸出大手輕輕扶在了妙夢那纖細的腰肢上。緊接著用力一拉,就將那玉人攬入懷中。


    初時,妙夢滿臉驚慌失措,待聞道那熟悉的氣味,又看清那人之後,本來想要掙紮的想法卻又頹然放棄。


    可她還是像一隻受了驚嚇地兔子一樣,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身子不自覺地縮了縮。


    那人卻因為女子舉動惹得哈哈直笑。


    看清人影,劉弱忍不住瞳孔一縮,皺了皺眉頭,道:“卓高明。”


    “哈哈,不錯。看來就算見了一次麵也給你留下了不淺的印象啊。”


    不淺,但也不深,可也足夠讓人記得住。


    他本是笑著的,很張揚。可是轉瞬間他的笑聲戛然而止,臉色也馬上就拉了下來。


    這種轉變很突兀,如同被人用一雙大手狠狠地掐住了喉嚨。然而,製止他的不是一雙手,而是一柄劍。


    就算這柄劍很醜陋,但終究是劍。那麽不管是誰被劍指著都不會有什麽太好的臉色。


    他的臉色也很冷,甚至有些發青,就像在冬日裏被凍的沒有了血色一樣。所以他的聲音也很冷:“你不想知道這一切的原因?”


    劉弱嘴角一揚,嗤笑道:“無非說些宗門顏麵的倒灶事,實在沒啥沒勁氣。”他終於挺直了身子,右手沒有一絲顫抖地持劍平舉與胸前。


    淩厲的劍氣隱而不發,更能讓人忌憚。


    卓高明歎道:“被你說的差不多,我隻不過是為了開明宗的顏麵,與姓範的無關。不過這事還是差了那麽一點兒意思。”


    劉弱一怔,目光冷了下來,心也有些冷。


    懸念沒有持續太久,卓高明就道破了天機:“司徒兄,出來吧,藏著掖著沒啥意思。再說了,這惡事總不能讓兄弟我一個人做吧。”


    隨著話音落下,拐角處一個人影走了出來,身披鬥篷遮住了麵容。


    可是劉弱卻知道鬥篷下麵是一張年輕稚嫩的麵孔,因為他正是追蹤敵影的司徒景逸。


    司徒景逸除去鬥篷,臉上也是一副身不由己的樣子。他滿臉無奈道:“對不住了劉兄,其實我覺得你這人挺不錯的。”當話開了頭,音調也如水漲船高,他又道:“你本沒錯,可對我來說這就是錯,錯就錯在,不止我一個人覺得你還不錯。”


    這奇奇怪怪的解釋,外人實在難懂。可是劉弱卻懂了,他身處其中,並不是外人。


    不過明白緣由就好了。畢竟已經出手了,隻有靠手腕才能解決問題了。


    不過劉弱還有個疑惑,“四方界內百餘人至此,南黎界中此行至少也有十五人。這十五人中怎麽說也三五個出身是依附你開明宗的勢力。你又為何廢了這麽大的力氣,不早出手圍殺我呢?”


    卓高明一愣,停下了那隻撩動春意上下遊走的大手,道:“你竟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劉弱不解:“什麽事情?”


    司徒景逸攤手道:“我們暫時迴不去了,天一道的令牌受到了天機的遮蔽,便是仙人也無法注視到這裏,甚至已經無法感知到這裏的一切。”


    劉弱的心卻與這句話一起漸漸地沉了下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君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如墨似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如墨似白並收藏君先最新章節